輪回宗雷老頭忍痛抱頭帶回的消息,很多人不信,更多人不敢相信。
古城地宮里躺的是古修大能人屠子的一縷分神,魔域各宗代代相傳,高層幾乎都知道。
沒進過死沙漠的,不知其可怕之處,知道的……
連幾位魔主,都在想方設法地讓他們培養弟子,吊那位的傳承,更遑論他們了。
魔域各宗這么些年,早把那位大能的所有,當成他們的私有品,甚至為防他在道門挑選到有緣人,經冥厄魔主的指點,還以鎖定的方式,查到他每次在道門出現的大概地點,以祭封的手段,讓道門那邊無有所覺。
現在,雷碩來告訴他們,那位早是案板上的魚肉,要反過來吃了他們,誰能相信?
可是不相信……
帶來的弟子魂火雖然少,可……它們前面還好好的,后面,在聽雷碩之言后不僅,就一齊的湮滅了.
他們怎能再否認?
兩百五十歲以下的結丹修士也就罷了,可……可還有那么多元嬰修士呢?
那些人的魂火,幾乎在同時湮滅的事實,太清楚,太了然。
地宮里……除了那位人屠子,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有這本事!
“……怎么辦?”崔家老家崔嶺面上有些小驚恐,“人屠子發瘋,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稟……稟上面吧!”
不稟上面又能怎么辦?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人敢應承。
無論哪位魔主,這段時間,都因為那個逃了的魔星,心情不好。
現在再弄這么一個壞消息進去,哪怕是他們這些,沒出道門任務的,也一樣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可是不報?
根本不可能?
此次地宮開啟,連帶死在路上的,絕對不會低于七千之數。
結丹、元嬰……
能進到地宮撿寶的,都是有本事之人,現在一下子隕落這么多,他們哪能不知道,未來的千年時間,于整個魔域都將是一個黑暗年代。
“……一……一起聯名吧!”
雷碩揉著腦袋嘆氣,“這件事,在意料之外,就算各位魔主生氣,我們大家一起擋著,也能好受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那個黑壓壓,矗在沙地上,好像怪獸一般的古城地宮,一齊舉了手。
人屠子紀長明,這個名字,經過無數代老祖收集的信息,他們早就知道,哪怕當年的魔主們,也沒幾個能在他手里討得了好。
撿了這么多年的寶,成就了無數代弟子,相比于道門失卻的大能仙人傳承,其實……他們不虧。
自我安慰間,他們終于在就要飛出的飛劍傳書上,簽了各自的大名。
離古城地宮的真正開啟時間,還有四十多天,如果魔主們能幫他們朝那位只剩一縷殘魄的人,找回點公道,報一報子弟之仇,哪怕被罵得狗血淋頭,他們認了!
地宮里,人屠子紀長明早就猜到,他的雷霆手段,會讓當年的某些家伙聚來死沙漠,卻無有一點急色。
觀察徒弟那么長時間,盧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他早知道,可這丫頭還是功德修士,實在太出他的意料之外,也更讓他欣喜若狂。
殺身成仁,舍身取義這種傻事,他不稀得干,當然更不想讓唯一的弟子干。
好在,自家徒兒跟他一樣,是個心中有數的。
“……既然是成套法寶,自然也可列陣。”
紀長明研究完徒弟放出來的光之環,朝她笑得見牙不見眼,“此三環,具日月星辰之力,是為天地之光,實在是妙極了。就算你再不懂陣法,天地人三才之陣,你總懂吧?”
“師父!弟子有那么傻嗎?”盧悅都想翻白眼了,“光之環雖然在天地門只傳承了四代,可它是烏衣老祖,費盡無數心力,親造,怎么可能不會用它結陣?”
“噢!那你說說,它都有哪些殺陣?”
紀長明很感興趣,在魔域被一群魔崽子看住,他一直對現在的道門好奇的很。
“最能發揮它真正本事的,就是師父所說的三才之陣。”
盧悅對幫她解決桃核小屋薄弱禁制的師父,還是很有耐心的,“日月星,本為天地三才,凡是有光的地方,它們都是無處不在。而光,又與道同,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所有生命,都因光來。所以,它能演變的陣法,只在我對陣法的造詣上。”
“你對陣法的造詣?”
紀長明摸著胡子,有些哭笑不得,“你只懂三才之陣吧!”
盧悅羞惱,她怎么就只懂三才之陣了?
明德樓硬生生的逼她懂了十二種光之環能用的法陣,其演化起來,還有好些變幻呢。
“……師父,我現在是您徒弟,您這樣貶低我,算什么意思?”
“哈哈哈……!”
紀長明大笑,修補桃核小屋的時候,他有意查驗徒弟的陣法水平時,就發現了,這丫頭只是靠死記硬背,拿點陣法的清淺知識裝點門面,“你自己什么樣,你自己不知道啊?”
盧悅抿嘴!
“以前你要修煉,要應付追殺,我就不說了。”
紀長明為了了解徒弟,特意弄了幾個倒霉鬼搜魂。那些個家伙,雖然記憶里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對魔星徒弟卻印象深刻。
了解完后,他只慶幸,慶幸老天雖然讓徒弟來得遲,卻最合他心意。
如之前所想,有些東西——貴精不貴多!
尤其是徒弟這種要接受他所有傳承的孩子。
自家弟子聰明絕頂,他相信,只要她肯努力,他的陣道,根本不用往下傳,直接自己就能用上,“可是現在,已然了無牽掛。一劍雖利,可它一次能幫你殺百人嗎?不能吧?”
盧悅低頭,說過來說過去,不就是讓她研究陣法嗎?
好頭疼啊!
把玉桌上的百枚陣圖玉簡,全收起來,“師父,您這么貶低劍,您的七十二地煞劍知道嗎?”
紀長明鼓起眼,“什么叫某貶低劍?七十二地煞可是劍陣,劍陣你懂不懂?”
“我當然懂了。可是我現在的兩個丹田,都早認好了本命法寶,現在改……”
她怎么舍得閃瞎眼劍?
“我的閃瞎眼劍也很厲害的,我大師兄的得器宗傳承,材料用得又好,雖然還算不到極品法寶,可它如果跟我日久,丹田滋養好的情況下,將來未必不能成的。”
紀長明嘴角抽抽,看著她再放出來的閃瞎眼劍,只能無語。
當初他煉本命劍時,也是下了很多力氣。可是他想了那么多點子,就是沒想到徒弟這種,一來就陰人的家伙。
同樣是殺人,他是人屠子,輪到徒弟就是功德修士,這真是……沒地方講理!
“還有噢,”盧悅看師父半天不答,忙給自己找不動腦子的理由,“師父,您給的陣圖,我大概齊看了下,大都講得是劍陣,您總不能讓我養了光之環后,再去拿丹田靈力,養一群劍吧!”
那樣……,盧悅咽咽口水,她絕對會累死掉的。
本來雙丹田,就夠拖她進度了,明德樓能幫她一次,不可能再幫她第二次,她也再找不到那種能加強修煉進度的好地界,所以,閃瞎人眼劍,絕對絕對是她現在最好,最得用的。
“師父!有些東西,不在多厲害,只在適用。您要是現在給我一把仙寶級的飛劍,我沒本事用,也是白搭。”
紀長明揪著自己的胡子,“我有叫你改本命法寶嗎?我們現在說的是陣。動點腦子,習陣對你就這么難?就算你沒有劍陣,可不是還有光之環嗎?”
這丫頭在那個什么墮魔海,就是靠光之環建功。
“啊?”盧悅驚訝死掉了,“師父,難不成您要我把光之環當劍陣用?”
“不錯!”紀長明點頭,“劍能殺人,環亦能殺人,你能讓光之環起諸多變化,適應環境,怎么就不能所它們當劍用?殊途同歸……你不懂嗎?”
殊途同歸?
盧悅其實是懂的,在墮魔海那么多年,最后,其實哪怕一根草,一顆石頭,她都知道,怎么樣以最快的速度擊出去,幫她最有效的滅殺魔獸。
“……我會好好研究的。”
得到徒弟鄭重應承,紀長明滿意了,“為師弄的七十二地煞陣,有七十二種變幻,基中六十六種殺陣,六種困陣,其實,如果你實在沒時間,把此一陣啃透了,亦可叫你的光之環橫行天下。”
盧悅眨眨眼,她有些向往了怎么辦?
七十二種變化,就有六十六種殺陣,顯然師父人屠子的名號,不是白來的。
“弟子尊令!”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她的光之環,本來就能變幻無數,就算現在元初的靈力不繼,可焉知等她再進兩層,到得元后,不能讓它們生出七十種實體環?
“好好好!”
紀長明不停點頭,三路傳承,最難傳的陣道,徒弟都親自接了,下面的,他相信都不用費口舌了,“除陣以外,為師最厲害的還是劍!你之劍道,得自那什么天地門的大劍師,可今天師父要告訴你,為師亦是劍師,是……圣劍師!”
盧悅的嘴角抽了一下。
圣劍師?
連大劍師的劍招傳承,都讓她和二師兄,橫行同輩修士了,圣劍師什么樣?
上古修士都這么厲害嗎?
師父昨天逃命時的演戲本領不錯,性子好像也很憊懶,說是圣劍師,她怎么聽,怎么……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為師的七十二地煞劍,亦可合而為一。”紀長明不知徒弟所想,此時撫著胡子,只在徒弟面前,沾沾自喜,“當年曾在一小界,與人斗法,一劍下去,生生把那地方,變成了一個大峽谷。”
一劍?
大峽谷?
盧悅心間一跳,“師父,您知道我從哪個小界來的嗎?”
“不是歸藏界嗎?”紀長明奇怪徒弟亂問問題,不過反應過來后,突然站了起來,“歸藏歸藏?咦,這名字……”
“逍遙門地處歸藏界西南,想要進北一點,那里有個超大峽谷。”
說到這里時,盧悅感覺她在連吸冷氣,“據說,那個峽谷,就是上古大能,一劍斬之。”
“哈哈哈……!”
紀長明長笑出聲,“那峽谷是不是不能用靈氣?”
盧悅要給他跪了,當初她過那峽谷的時候,可費勁了,“師父,那里為什么不能用靈氣啊?”
“自然不能用靈氣。”
紀長明收到徒弟的敬畏,高人形象逼得他收斂驕傲,矜持著朝徒弟微笑,“你猜猜,我在那劍上抹了什么,用了什么,殺的又是誰?”
盧悅:“……”
這個她哪猜得到?
上古那么遙遠,“師父,我不想猜,也不想知道你殺的是誰。我只知道,西南大峽谷里,住著旦夷族,他們是被神明拋棄的種族,每十年,都有一種叫大王蛇的東西跑出來霍霍人。”
紀長明擰眉,“旦夷族?怎么叫被神明拋棄的種族?那分明是……”
面對徒弟睜大的眼睛,他突然咽住了話頭,“總之你記住,旦夷族不是被神明拋棄,他們是幫著鎮壓大王蛇的人。”
盧悅眨了幾下眼睛,把就要問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大王蛇是妖族的某個大能嗎?”
蛇吃人,與人吃蛇,在食物鏈上,都是沒錯的。
不過,她是人,自然要站在人族的立場上,以后若是有機會再回去,一定多幫旦夷族弄些培元丹。
紀長明嘆口氣,“是魔,他號大王,其性陰狠邪毒。盧悅,你記住,一定要看好那里,能助旦夷族時,傾心相助。”
盧悅呆住。
歸藏界封印了很多魔,一個干魔出來,就把那里鬧得人仰馬翻,若是再出什么大王魔……
“弟子聽令!”
居然不問他,封的是什么魔?
紀長明突然之間,有些羨慕她的敏銳,可此時,他卻只能對不起她。
旦夷族也許在一代代的傳承中,出了什么問題,以至于連他們的使命都忘了。
“……你知道獨枯那幾個魔主,為何對你契而不舍嗎?”
盧悅一呆。
“若我沒猜錯的話,光之環的前一任主人,應該就是被那個魔靈祭獻給那位大王了。”
盧悅腦袋轟的一下,暈沉間,又泛起無數怒氣。
“我唐心,愧對天地,愧對天地門的列祖列宗,背師叛師!……可我無悔,我只后悔,為什么是現在的天地門人,我后悔,后悔曾與你們為伍……!”
她被煉血老妖挾持,眼睜睜地看著丁岐山逃了,連氣帶恨,差點自盡而亡。
回到宗門后,畫扇師尊把唐心師叔臨死留下的話,以傳音玉簡的方式,給她說了。師尊沉痛的語調,還言猶在耳,她跟她分析唐心,跟她分析她自己,只怕她最后,走了唐心師叔那一條路。
那位師叔,雖然無緣得見,可她今日所得,很多都得惠于她。
“……那……那位大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