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井里玩的老金,抬頭看到她,興奮地沖上來。小金牙顛顛地跟在后頭,胖墩墩的像個毛球。
盈芳放它們進來,給金牙泡了杯麥乳精,給老金拌了碗肉醬湯飯。
琢磨著總不能老喂金牙麥乳精吧,這東西多精貴啊,有票都不定買得到。家里這幾罐,還是部隊領導探望向剛時送的呢。而且老喝這么甜甜的東西,對小狗來說也不好。
想到老家那會兒張嫂子經常磨米粉喂她家的大胖兒子,心下頓時有了主意。
家里不缺大米。
她如今好歹也是隨軍的軍嫂,明面上又沒工作,部隊每個月都會給她們這些沒工作的軍嫂一些伙食補貼,加上上回從老家搬來的口糧,多養活一只小狗狗不成問題。
盈芳舀了一勺大米、一勺小米,混在一起淘洗干凈并瀝干水,又從老家帶來的雜物筐里翻出一個可以拿在手上的小石臼,把浸漲的米放進去,拿石杵搗成粉狀。
要吃了就抓一把放到沸騰的水里,一邊煮一邊攪拌。煮開了拌上一兩勺麥乳精,勻開后就是一碗好吃營養又管飽的麥乳精米粉糊糊。
當然,哪天要是搶購到大筒骨,煮一鍋大骨湯,給小金牙煮米粉糊糊也很不錯。
盈芳忙碌的時候,老金爺倆一前一后地抬頭瞅了她一眼,然后繼續埋頭唏哩呼嚕吃早飯。
吃完后,一個懶洋洋地趴在陽臺上不肯動,一個咬著皮球蹦來蹦去玩得歡。
盈芳也隨它們,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先是看了會兒書。馬上就要期末考了,她這個學期簡直像個懶怠的漁夫——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學的日子加起來還沒請假日子多。期末考要是再不奮發圖強,搞不好要被學校勸退了。
看到晌午,起來喝了口水,發現老金帶著金牙溜出去撒野了,失笑地搖搖頭,拿出記事本,畫起嬰兒穿的和尚小衣。
那廂,向剛在海城火車站下車,找當地人打聽到海城革委會的地址,一路問了過去。
蕭鼎華前兩天出差,今兒剛回來,本想直接去單位的,聽來接他的司機說家里來了客人,夫人讓他盡快回去,便沒去單位,直接回家了。
開門進來,見小叔、小嬸和妻子三堂會審式地坐在客廳里,嚴肅地看著自己。自己媳婦還一個勁地朝自己使眼色,心里驚了一跳,硬著頭皮打招呼:
“小叔、小嬸?你們怎么……突然來海城了?是有什么事么?有事吩咐一個電話就行,何必親自跑一趟?小叔的身體……”
“小華,你小叔的身體沒什么,這么多年主要就是心結。小嬸也沒心思跟你開玩笑,你老實告訴咱們,是不是有囡囡的下落了?我問你媳婦,她說不清楚。”
蕭鼎華眉心一蹙:“這是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堂妹要是有下落了,我會不第一時間告訴小叔、小嬸嗎?”
“哪兒聽來的?”打從侄子進門就一直冷漠臉的蕭延武忽然說道,“就是聽老頭子和你講電話,被我聽了一耳朵,轉過身那老家伙就耍賴,說什么我聽岔了。我蕭延武耳朵是受過傷,可再怎么不好使,還不至于聽錯。老頭子不肯說,我就找你。你直說吧,到底有沒有囡囡的下落,好的壞的都說,別想瞞著我!”
“小叔。”蕭鼎華無奈道,“要真有妹妹的消息,我能瞞著你?是真沒有。”
“那老頭子說的金鎖又是咋回事兒?”蕭延武口氣很差。
寶貝閨女失蹤了十五年,他想盡一切渠道找了十五年,卻杳無音訊。
要說不絕望是假的。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他蕭延武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繼續找下去,不想讓閨女孤苦無依地飄零在外。
“是啊小華,你要是知道,求求你告訴我們真相吧。好的壞的我們都能承受,只要告訴我們就行。我和你小叔,這些年來怎么過的,你也都看在眼里。囡囡一日不找回來,哪怕死,我們倆口子也無法瞑目啊。”姜心柔說著說著,哽咽起來。
惶惶然十五個春秋了,每次一想到失蹤的女兒,就止不住心痛如絞。午夜夢回,總會想她到底被人拐去了哪里、過著怎樣的苦日子、有沒有餓著凍著、有沒有挨人打挨人罵……
蕭鼎華心里也難受,失蹤的是嫡親堂妹,不是阿狗阿貓不相干的人。可事實是,他真沒找到堂妹的下落。
“鼎華,要不……”方周珍揩著眼淚,想說要不把金鎖的事告訴他們吧。
蕭鼎華嘆了口氣,放下行李箱,坐到小叔身邊,組織了一下語氣說道:
“妹妹的金鎖確實找回來了。”
這話一出,蕭延武夫婦激動地站了起來。
蕭鼎華忙安撫兩人:“你們先別激動,聽我說完。之前不告訴你們,是有原因的。妹妹的金鎖是被一個外鄉小姑娘撿到的,撿到時據說沾滿污泥,應該是很多年前掉的。那地方是隔壁省南郊的一片林子,附近的村落我都派人去打聽了,始終沒有妹妹的消息。爺爺怕你知道了勾起當年的傷心事,就叮囑我們先別說……”
“老頭子年紀一大把了,還這么自以為是。”蕭延武冷哼,“什么勾起當年的傷心事?這些年,我和小柔什么時候放下過了?還有你,白長這么大個,腦子蠢得和驢似的。”
蕭鼎華漲紅了臉:“小叔,咱批評能不夾帶人參公雞么?”
方周珍輕笑一聲:“我看小叔罵得對,你有些時候腦子確實沒帶出門。譬方說那個小姑娘,就算是幫了大忙,可到底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進進出出咱們家,就沒見她避諱的。有時候上門,就你一個人在家也不回避。你心里坦蕩,不覺得有什么,可外人鄰居怎么看?我勸你注意影響,你不當回事,反而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說這些干什么!”蕭鼎華瞪了妻子一眼,“現在不正在說敏怡的金鎖嗎?怎么扯起那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