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主意已定,姜心柔和盈芳輪番勸都勸不動,只好幫他收拾行李和干糧。等小李買票回來,確定是晚上的班次,找部隊后勤幫忙,開車跑了一趟市區,連夜送他們去了火車站。
四個大老爺們幾乎前后腳抵達運城。
蕭三爺和向剛一下火車就直奔運城醫院。
老爺子帶著小李則先去了趟趙家。
趙老爺子保養得當,一把年紀了依舊中氣十足,一邊罵蕭家教出來的姑娘忒狠毒、真是瞎了眼才搭上這么個攪家精,一邊聯系運城最好的外科醫生,力求把人救回來。
蕭老爺子紅著眼眶,一句話都沒說。要擱平時,早就和趙老頭吵得不可開交了。這會兒大兒子躺在手術臺上生死未卜,哪還有心情和趙老頭斗嘴。
那廂,蕭延武趁手術還在進行,外出和李建樹碰了個面。
李建樹腿腳不便,到運城后,聯系上趙有光,在對方的特別照顧下,安排進了當地郵局,不是揀貨、扛貨的體力工,而是坐在鐵柵欄里,拍拍電報、發發信的文職工人。
好在郵局領導看他是趙有光介紹來的,對他頗為照顧,要不然,憑他那點悟性,想要立馬勝任還真有些難度。
不過困難只是一時的,適應之后,這份工還是挺輕松的,到點就能下班陪女兒。
至于住處,出于方便,婉拒了趙有光給他安排的寬敞明亮的兩居室公房,而是選了離郵局不遠的招待所,租了個長期單間,用厚實的布簾隔了一下,里間給甜甜睡覺,外間起居兼李建樹的床。
另外,他時刻記著蕭三爺讓他留意蕭敏靜的任務,剛到運城那幾天,支著腋拐在巷弄間溜達時,趁機找了幾個人高膽大又機靈的半大小子,給了他們一包趙有光送他閨女的大白兔奶糖,托他們留意趙家的情況。主要是蕭敏靜,發現她出門,就假裝玩耍偷偷跟上去,看她和什么人接觸、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能記的一一記下來,回頭告訴他。
然而古話說得好: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李建樹托的那幫半大小子,糖是吃了不少,可關于蕭敏靜的異常,連著半個月愣是沒留意到。倒反李建樹自己,在下班途中,意外撞見和兩個陌生人鬼鬼祟祟說話的蕭敏靜,趁勢跟上去,這才偷聽到了那番對話。
“……當天我就給你拍電報了,接到你撥來郵局的電話沒多久,蕭敏靜把錢給了那幾個人,之后就沒看到她單獨出門了,每次外出,要么牽著她兒子,要么是和她男人一起。”李建樹娓娓敘道。
這次救蕭敬邦,完全是出于意外。
“蕭首長來郵局打電話,一開始沒認出他來,就覺得這人臉色不大對,后來看他整個精神很恍惚,收他電話費時,沒找零就走了,還是我同事追上去把零錢給他的。
之后沒幾分鐘,就聽到街上有人喊‘花盆砸死人啦’,同事跑出去看熱鬧,回來說就剛剛在我柜臺打電話的那個人,我當時正在整理發票,低頭看到剛剛結算的電話費底單,上頭的簽字、戳章可不就是三爺你曾和我提到過的蕭首長么。于是讓同事幫忙,把人送去了醫院。搶救時,從他衣服口袋掉出來一本證件,上下一核對,這下指定錯不了,就給剛子撥了個電話……”
搞清楚大致情況,蕭延武認定老大撥出去的那通電話有問題,或許就是導致他神思恍惚的根本原因。問李建樹知不知道他是打給誰的。
李建樹說:“電話是撥去京都的,有聽到他自稱‘爸’,還勸對方晉升的事不著急……我記得三爺有個侄子在部隊吧?會不會就是他?”
“你確定是打給他兒子的?”蕭延武訝然問。
李建樹肯定地點點頭,“那幾句他音量抬高了,我聽得很清楚,確實自稱‘爸’。”
蕭三爺瞇了瞇眼,隨即拍拍李建樹的肩:“你做得很好!老大這次要是能逃過一劫,全賴你仗義相救,我蕭家欠你一份恩情。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李建樹受寵若驚,擺手又搖頭:“沒有沒有,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愿首長能平平穩穩地度過危險期。”
蕭三爺抿著唇點點頭。想到這會兒還是上班時間,遂讓李建樹趕緊進去。他則趕回了醫院。
手術間的燈已經滅了。
趙家老爺子來了醫院,院長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陪著兩位老爺子守在手術室門口。
醫生和護士推著手術車出來。
蕭老爺子開口便問:“怎么樣?還有氣嗎?”
嚴肅沉郁的氣氛一下被破壞殆盡。
饒是趙老爺子都無語地抽嘴角。
蕭三爺翻了個白眼,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扶住老爺子插話道:“我家老頭兒脾氣耿直,不怎么懂說話藝術,你們只管如實匯報手術情況即可。”
主刀醫生許是從來沒在結束一樁手術后、迎來院長的探望,一個激動,詳詳細細地匯報起整場手術的過程。
大伙兒聽得云里霧里,最后,連蕭三爺都忍不住問:“你就直說吧,蕭敬邦他到底救沒救回來?”
“咳。”主刀醫生被問得噎了一下,最終順著蕭三爺的話回道,“救回來了。”
“這就行了。”
蕭延武果斷把老爺子交給女婿——不用擔心他老人家忽然心肌梗了。
他自己接過護士手里的手術車,推著老大去病房。嘴上嘀咕,“能一句話就解決的事,非要嘚吧那么多,想把人急死……”
得知大兒子沒事,蕭老爺子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漾起連日來第一抹笑容,先后和趙老和院長握了手。
趙老邀他上自家住去,被蕭老爺子婉拒了。
開玩笑,都已經不是親家了,差點還反目成仇,哪還有臉上門住?再說,大兒子性命是無憂了,但傷勢挺重,起碼還得在醫院住個十天半月。便讓小李在醫院附近的招待所定了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