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我既然插手了,陳平他不敢不給我面子。可有一,難保不會有二、有三。你要有什么別的想法,只管和我提。盡管退下來了,但多少還能說得上話,等再過幾年,就不好說咯。”
“嗯,容我好好想想。”向剛沒當場回絕夏老的好意。
知道他老人家是真心實意替他打算。但他還是想再試試。七一三是他軍旅生涯的起點,不希望攀到半途就戛然而止。
夏老和陳平談過以后,七一三方面,派人到霞山鎮公社,與居民代表開展了一次以“實事求是、不弄虛作假”為主題的親民活動,澄清了向剛背的黑鍋。
與此同時,霞山公社拍電報給雁棲公社,求證了當年的事實真相——驗證羅彩娥雖系向剛生母,但早已在二十年前拋棄了這個兒子、跟著林世強到省城安家;住林家附近的居民也站出來作證——林世強經常打罵羅彩娥,有一次還打進了醫院。最近幾天打罵得尤其頻繁,羅彩娥死前,他們聽到林家傳來的打罵聲,次日聽說羅彩娥死了,無不懷疑是被林世強打死的。
羅彩娥暴斃的真相水落石出,總算還了向剛一個公道。
只是陳平那邊,到底還是防上了向剛。
許是怕他太出色,被軍區乃至總軍區那邊瞧上、從而壓不住他的鋒芒,那次事之后,就沒再給向剛派過重要任務。
先是取消了向剛于國慶閱軍期間一團的指揮工作,臨時將他調至修路隊,繼而是一連串的忽視。一團的事務,哪怕陳江派給了向剛,也被陳平打了回來。
陳江畢竟只是個團長,哪夠格和師長死磕啊——有膽子死磕也沒那資格啊。
于是在某次吃飯時,他委婉地問向剛:“你是不是得罪那位了?”他指指頭頂,指頂頭上司,“要不然怎么像是要把你雪藏了似的。”
向剛心里門清,多半是因為那件事,可想好了要在七一三待下去,勢必得熬過這個坎。
修路就修路吧,最起碼安全有保障。最主要的是——媳婦兒快生了,沒外出任務他還偷著樂呢。
便寬慰了陳團幾句。
陳團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恨鐵不成鋼,拿筷頭敲敲桌面,指指向剛說:“你啊你,讓我說什么好!你別不是以為我是故意來你家蹭吃蹭喝的吧?唉!得得得!算我白擔心!”
向剛笑著又給他斟了一小盅去年入秋釀的枸杞酒,說道:“哥的好意我心里記著呢,這不我媳婦兒快生了,少點事還輕松點,要是突然派我往外跑,我才該擔心呢。”
陳團一想也是,小向媳婦據說懷著雙胎,生產時少不了受折磨,修路隊如今就在霞山附近的鄉鎮鋪路,中午回家吃個飯都篤定來得及。鋪完差不多過年,正好趕上小向媳婦生產。
這么一想倒也沒覺得不好。可一想到掛著副團的職、卻盡干些小兵的活,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又免不了替向剛不公:“你說的雖然沒錯,可……唉,這事兒吧,陳師做的著實不夠意思,可我們人微言輕,反映了也沒用。只能等他哪天想明白了,再把你調回來。”
向剛點點頭。
送走陳團,回到屋里,盈芳正靠在床頭翻看醫書,看到他進來,坐起身問:“陳團長走了?”
“走了,覺得你泡的枸杞酒好喝,我給他裝了一瓶回去。”向剛挨著床沿坐下,低頭握著媳婦的手,把玩她嫩如蔥白的指頭,表情有點幽怨。
“明明是泡給我喝的,結果都進別人肚子里了。”
盈芳好笑地捶他一拳:“你一個人也喝不了那么多呀。再說陳團和雙英嫂子幫了我們這么多忙,理該送點給他們。你要是喜歡,今年再曬點枸杞,等米酒到了,再泡上兩壇。”
前陣子寫信給向二嬸,問她家里米酒還釀不?釀的話,給她留個十幾二十斤,想泡幾壇藥酒。
向二嬸給她回信了,說今年收成不及去年好,不過十幾二十斤還是能湊合著釀的,釀好了托向九捎來(向九臘月里要來趟省城,一是受二老之托來接燕子姐弟倆,二是給她送雞鴨)。
如此,盈芳心定了不少,要不然還得跑供銷社買。一斤兩斤倒是沒什么,十幾二十斤的買,一來太費酒票,二來誰知道會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隨即盯上她。
這年頭真是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
向剛聽媳婦這么說,嘴角微勾,心里暖洋洋的。
鞋子一蹬,正想上床和媳婦兒培養感情,結果被媳婦兒踹了一腳:“腳沒泡咋上來了?去!泡腳去!”
向副團長:媳婦兒打從懷了娃,越來越具暴力傾向。不過無論是溫柔的,還是野蠻的,他都喜歡。
顛顛地跑去泡了腳,上床來給媳婦兒捏腿、捏腳背。
懷孕進入中后期,盈芳的腿腳隱有腫脹的跡象,白天要是站得久或是走路多,到晚上腫得更厲害。
做為過來人的李雙英、王玉香等軍嫂,每次看到都說正常,可向剛仍覺心疼。閑下來,就幫媳婦兒捏捏、揉揉。
懷孕這件事沒法替她分擔,只能在別的方面,極盡所能幫她減緩點壓力和負擔。
睡前時光總是很溫馨。
小倆口聊了會兒遠在運城的親人,又聊到老家今年的收成,說到軍區打算在雁棲山設基地,盈芳有點擔憂:“那咱家的地道得封上吧?”
山洞以前隱秘,是因為沒人去那一帶,如今整片山頭都要被圍起來做軍部基地了,山洞那么明顯,密道口能不被發現?要是懷疑他們另有圖謀就糟了。
“先看看吧。聽夏老的意思,似乎是以山谷為起點,往深處圍一塊區域,靠近村寨的外圍不打算禁。都圍上了,村民們打柴怎么辦?”
“也是。深山不敢進,外圍的野菜、蘑菇也能掘不少。要是都圍上了,不準老百姓上山,村民們嘴上不說,心里少不得埋怨。”
“可不就這個理。所以咱家那地道不用急著封,等明確的界線劃出來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