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長助手好奇地問:“不是說沒幾個念過書嗎?很多連自個名字都認不全呢。”
館長一愣:“對啊,老錢你哄我的吧?”
“哄你干啥?你又不是我媳婦。”錢教授白了他一眼,“不認識字總認識照片吧?看到自己家鄉甚至自己家門口的照片印在報紙頭版,能不激動?擱我我也想瞅幾眼。”
“這我能作證。”蕭三爺笑著走進來,“他們為了搶報紙,連我都給擠出來了。就是奔著上頭的照片去的。欣賞夠了照片,找書記念上頭的文章去了。這會兒曬谷場老熱鬧了。”
“這下你信了吧?”錢教授笑瞥了一眼老朋友,“誰讓你收到電報就把這消息說出去的。要是等拿到報紙再告訴他們,你就是最受大家歡迎的人了。”
館長摸摸鼻子:“行了,說得好像我只是圖他們感謝似的。”
錢教授一臉戲謔地看著他笑而不語。
館長惱羞成怒地瞪他一眼:“沒完了是吧?話說你咋來了?上次邀你一塊兒來,說七月份忙得要死。”
“放假前我就跟小舒講好,騰出時間一定來。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古遺跡開發,我這做老師的哪能不到現場支持。正好收到你電報,想著手上的活暫時告一段落就來了。”
館長聽得又想翻白眼了:“是是是,主要為你學生來的,我這個老伙計只是順道過便。”
錢教授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大伙兒聽著倆人斗嘴也著實忍俊不禁。
因著錢教授的到來,盈芳家再一次像過年似的,家里進進出出拜訪的人不斷,除了本地社員們,還有縣里頭的領導班子,也聞訊前來感謝。
雁棲公社出名了,豈不變相意味著寧和縣出名了么。
這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呀。
縣委領導找向榮新商議,不如趁農忙結束,又恰好夏收大豐收,在曬谷場舉辦一次慶祝宴。
酒水席面的費用由縣里承擔,屆時還會請來露天電影,輪著播大伙兒們愛看的片子。公社方面只需提供人手和桌椅板凳即可。
這哪需要商量啊。向榮新二話不說點頭。
不過他也知道,縣委班子之所以這么大手筆,主要是奔著盈芳家借宿的幾位來自首都的大人物來的。
沒他們,就沒有雁棲公社登上報刊的好事兒;沒這件好事兒,雁棲公社咋可能驚動市委、省委的領導干部?還在他們那兒掛上名?
因此送走縣委領導后,向榮新專程跑了趟盈芳家,和她說了這個事。
盈芳還沒說呢,三胞胎興奮地跳起來:“好啊好啊!有露天電影看咯!太棒啦!”
錢教授到過很多地方,感受過很多的民俗風情,但館長卻鮮少參與此類活動,對此還是蠻好奇的。
晃了晃手上的相機說:“我別的不在行,特別是殺豬捕魚這些活,找我就是扯后腿呀。但我擅長拍照,保管把你們個個都拍得美美的,洗出來送你們。”
向榮新笑得合不攏嘴,現在聽到拍照就高興。
身為公社書記,最大的心愿,可不就是讓公社在他的帶領下一天比一天紅火嘛。
如今,分田到戶以后的第一個豐收實現了,看新種下的晚稻苗在烈日炎炎下依舊長勢良好,只要老天爺別犯抽該下雨下雨、該晴天晴天,不出意外,今年一準是個屯糧滿倉的豐收年。
縣領導、省領導看了《解放日報》上的報道,紛紛來人、來電慰問賀喜。這是緊接著糧食豐收的第二樁大喜事。
向榮新高興啊!
這會兒聽館長表示愿意做公社臨時的攝影師,把社員們拍的美美的洗出來送他們,心里一動,握著館長的手問:“同志,能不能給咱們拍個集體照?洗出來以后掛在我辦公室。哪怕以后我不做書記了,看著這照片我也能回憶起任期間的點點滴滴。”
“沒問題!”館長笑著一口應允。
“給咱家也來張集體照。”蕭三爺接腔,“說起來,咱們自從三胞胎周歲上照相館拍了幾張,這些年還沒拍過四世同堂的大照片呢。趁剛子在家,咱來張全家福。一晃眼,我們家寶貝蛋們就快十歲了,這日子快的,嘖……”
“你嘖啥啊嘖!老子我都沒嘖呢!”蕭老爺子沒好氣地舉起手杖戳小兒子的腿。
蕭三爺笑笑,也不躲:“我替老頭子你嘖還不行啊!”
既說到拍照,一行人立馬行動起來。
盈芳家的四世同堂集體照,選了兩個背景,一處是泉水潭旁邊的綠草地,寓意欣欣向榮;另一處就在自家院子,背景映襯著枝繁葉茂、紅寶石般點綴的石榴樹。
公社的集體照就選在公社大門前,院門上方,蕭老爺子題詞的“雁棲公社”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兩邊院墻,新描的紅漆標語鮮艷醒目。
“三、二、一笑!”
“咔擦”
“咔擦”
一張張寫滿歡樂和溫馨的集體照,隨之誕生。
一年才只過一半,就開“慶功宴”感覺有些過了。
但夏糧大豐收是事實,雁棲山里的古遺址要開發也是事實。
雙喜盈門,請個露天電影的班子、再開幾桌席面熱鬧熱鬧似乎也挺順理成章。
再說了,這算是一項政治任務市委領導陪同省委領導要來實地視察和參觀,縣委班子掏腰包承擔了這筆接待費,雁棲公社要是再推三阻四,就不是矯情而是找虐了。
向榮新召集公社干部開了個會,宣布了這個事。
公社干部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
省委領導來鄉下視察,還選中他們公社?這真的不是開玩笑?
轉念一想,國家級的《解放日報》都刊登自己公社的改革事跡了,市級、省級的不下來視察一番似乎也說不過去。這么一想,感覺還挺正常。不來才不正常。
再者,縣委班子這幾天隔三差五地往自己公社跑,領導干部見的多了,沒有以前那么緊張了,橫豎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只眼睛一雙眉。沒啥好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