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天黑,看不清向剛臉色,于光輝自詡知心大哥一般,唾沫橫飛地好一通說教。
向剛俊臉漆黑,瞇了瞇眼,聲音聽上去有點冷:“還有別的事?”
“沒、沒了……”
“那就這樣,到點該熄燈了。”說完,“砰”的一聲合上門板。
出其不意吃了一頓閉門羹,鼻子差點被門板撞傷,于光輝氣得朝門吐了口唾沫:“德性!好心勸言你不聽!將來有你悔的時候!”
屋里,趕在熄燈前洗漱完畢的吳奎三人,已經躺在床上了,聽到向剛關門的動靜,不解地問:“于光輝找你啥事?嘰里咕嚕的,還把你惹到摔門。”
“問我借糧票,我說沒有,他就嘚吧上了。”
向剛簡明扼要地回道。同時找出自己那盞煤油燈,擦亮火柴點燃。
宿舍的15瓦燈泡,到點必定準時熄燈。他想把回信寫完、好趕在明早出操前寄出去。
宿舍四人,對于光輝都沒什么好感,輪流罵了幾句,就各自睡去了。
向剛坐在燈下,繼續給清苓回信。
想到于光輝說的那番話,心下冷哼,提筆寫道:“寄去的錢和票,你別舍不得用,該花花。誰說這樣會慣壞你,慣壞了我負責!……”
清苓收到信,哭笑不得。這貨是哪根筋不對?還是說抽風了?寫的都是什么話!
心里卻甜滋滋的。沒人的時候,翻來覆去地念這幾句,念得都能背了。
收到信沒幾天,又逢禮拜天了。
清苓既答應給郵局人員送雞蛋和野雞,自然不會食言。
食言了以后哪還有臉進郵局啊。
雞蛋家里有。兩只山雞自從習慣投喂的農家生活后,開始規律地產蛋。一個月下來少說能攢三四十顆。加上每次上山拾獲的野雞蛋,清苓一個人壓根吃不完。
吃不完就腌咸蛋。買鹽那點錢還是有的。何況鹽水缸不用每次換,鹽水夠咸的話,能腌好幾撥。
雞蛋在供銷社標價五毛一個,對,論個不論斤!饒是如此,也很難買到。大部分收上來的雞蛋是要調撥去大城市的。
寧和縣城的供銷社,哪天說有雞蛋賣,保準開門就被搶光。
清苓抱著放雞蛋的瓦罐,小心地數出新攢的二十顆蛋,又問師娘勻了二十顆。想著郵局大嬸又是雞蛋、又是野雞的,買這么多,自己也不好太小氣,于是送了兩顆咸雞蛋做添頭。
雞蛋搞定,就差野雞了。
趁著天色沒全黑,清苓扛著背簍上了趟山。直奔向剛留下的陷阱。
哪知這次運氣不好,陷阱里空空如也。
四下轉了一圈,也沒看到活蹦亂跳的野雞在樹林里溜達,想讓小金施放威壓震暈它們的希望就此落空。
清苓揪著辮梢發愁地問小金:“小金啊,該不會是這一帶的山雞,知道我倆專門霍霍它們和它們的子孫后代,所以一聽到我們的聲音,就趕緊躲起來了吧?”
小金悠悠吐了吐蛇信,倏地沒入草叢,沒一會兒,尾稍托著一頭暈過去的野雞回來了。
清苓大拇指一豎,正要夸贊,草叢再度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小斑三兄弟也各拽了一只暈過去的野雞出現在清苓視野。
清苓圓睜小嘴:“……”
一下得了四只野雞,大大超過她預想。
兩只送去師傅家,讓師娘幫忙剪了翅膀,推說是向剛挖的陷阱里撿的,打算放到向剛家后院養去。一戶名下能養兩只雞,不養白不養。
回頭讓小金去向家院子游一圈,留下屬于玉冠金蛟的威壓,免得黃鼠狼想來吃雞。
另外兩只,綁了雞爪,放進竹筐,第二天和雞蛋一起,送去了郵局。
小金也跟著去了,不過路上人多眼雜,不可能像上山一樣,盤在清苓肩上。只好委屈一把,貼在竹筐上沿閉目養神。
有小金一路同行,兩只山雞擠在筐底大氣不敢出,倒是省了清苓不少心。不然還要提著心以防被人聽見筐里的雞叫、從而懷疑她投機倒把(盡管這的確是事實,淚目)。
和她約好的郵局人員看到野雞,一時有點傻眼:“兩、兩只?”她怕帶來的票不夠換啊。
“閨女你等等,我找人再籌點票。”想著野雞難得,又是活的,可以先養幾天,養到女兒生產完再殺了給她補身子。因此兩只雞一只都不想錯過。
清苓原想著這位嬸子要是吃不下,就去收購站問問。
這趟來,還提了倆包袱炮制好的草藥,盡管是金銀花一類的常見品種,但多少能換幾個錢。
聽對方這么說,清苓點點頭,抱著竹筐坐下來等。
好在一來就被對方拉到了這間無人的雜物房,要是在外頭等,人來人往的,指不定多心慌呢。
沒等幾分鐘,對方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大概也是著急想拿到野雞和雞蛋。
攤開手心里攥著的票問清苓:“閨女你看看,這些票可夠?再多我也沒有了,已經盡力湊了。”
清苓一眼就看到最上頭的一張“五斤煤球票”,這是好東西!煤球只有縣城以上才給供應,鄉下燒火不是麥秸稈、稻草,就是山上砍的柴禾。
到冬天,大雪封山,柴禾難砍,燒火都要精打細算。一旦燒完了又供不上,就得冷鍋冷灶、也沒火盆取暖了。因此,煤球票絕對是好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肉票、魚票、煤油票……
想著這位嬸子倒是個實誠人,沒拿豆腐票之類的糊弄她,當即爽快地點頭:“成!”
把竹筐里的兩只雞、一籃子雞蛋給了她。
“咦?不是說四十顆嗎?”對方數了數,發現多了兩顆,“這兩顆瞅著像是咸蛋,閨女,你是不是放錯了?”
清苓笑笑:“沒放錯,這兩顆咸蛋送給嬸子吃。自家腌的,味道還不錯。”
“我師傅說,小米粥營養豐富、又容易消化,懷孕的人經常喝一點,滋陰補血,有益于胎兒生長發。數量不多,但多少是我一點心意,祝嬸子不日后抱得大胖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