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藏身于此,不及遁入秘徑便即身亡,秘徑亦就此埋沒,卻叫孤察知しwxs520鳳\/凰\///ia/u///此,天意也。”
記憶中,那陰鷙的男子如是說道,發上的金冠在月華下泛出冷光。
發現那條秘徑的原因,全是因了一個“巧”字。中元十九年,開始篤信道教的中元帝忽然來了興致,撥下了一筆款項,令人將白云觀整體修繕一新,而在翻修那幾間靜室時,有匠人無意中發現了此處。
那匠人以及所有知情者,全部被即刻處死,這條秘徑亦從此成為了真正的秘密,只有中元帝一人知曉。
此秘徑通往慈云嶺的山腳,出口便掩在一座荒廢的土地廟里,出了土地廟往南不多遠,便是官道。
發現這條秘徑后,中元帝便叫人停止修繕白云觀,直到中元二十八年,他攜秦素南游,方才帶著她親自走了一回。
這一世,秦素可是時常要用到這條秘徑的,所以,她有必要提前一探。
心中如此想著,她又略彎了腰,看了看坐在廊下的阿葵。
阿葵已經靠著廊柱睡著了。
秦素伸手推了推她,她的身子便軟軟地歪向了一旁,吐息均勻,顯是迷藥正在發揮作用。
如此便好。
秦素勾起唇角,起身四顧。
周遭仍是一片安靜,整間院子并無人聲,唯一能夠聽見的聲響,便是遠處的藏經樓被大火燒灼時響起的“畢剝”聲。
她提起裙擺,借著煙塵與夜色的遮掩,在山間上小徑疾行了不上小半刻鐘,便來到了丹井室。
曾經的丹井室,此際已變成了一地的廢墟。石舍不見了,唯有大塊的斷石堆在地上,許多石料從中間碎裂,斷口處犬牙交錯,如同閃電在大地上割出的傷口,丑陋且觸目驚心。
不過,丹井室的回廊卻還尚存。這些木制的建筑,似是比石塊更經得起造物之主的擺弄,秦素望著眼前一如前世的殘破景象,冷冽的眸中,似有星光躍動。
她先去阿谷昏倒的石舍邊,檢查了阿谷的尸身,確定她已經斷了氣。
驗明正身之后,秦素便步履輕捷地轉出回廊,往山崖的方向走了約百余步,便來到了記憶中的那半堵斷垣前。
這里原先有一道高墻,如今自是蕩然無存。
依著前世的記憶,秦素矮下了身子,逐個觸摸著墻上的磚塊,那開啟秘徑的機關便在某塊磚的背后,松動的磚塊下有一個隱蔽的拉環。
夜空中翻滾著黑黃的烏云,不見一絲光亮。
斷垣之下,是一片濃厚的漆黑,遠處的火光穿過斷石陋壁,自秦素的頭頂投射而去,隱沒于無盡的黑暗中。
“咔嗒”,一聲輕響,秦素的動作猛地停頓,蹙緊的眉尖已然松開。
找到了!
她一面四下觀察著,一面小心地拉出磚塊,指尖所及之處,是一枚冰冷的環狀金屬物。
這冷而堅硬的觸感,讓她的心底生出歡喜的戰栗。
這根拉環,恰似是一個最盛情的邀約,給了她隱約的期盼與模糊的希望。
她含著笑意,輕輕拉動鐵環,聽著耳畔傳來的那個沉悶的“喀嚓”之聲,看著斷垣之下緩緩露出的那方地洞。
那一刻,她看著那地洞的眼神,便似是看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滿是欣喜與歡容。
提著裙擺,秦素小心地探出身子,邁下了那深邃的地洞。
在那個瞬間,她忍不住便想起了那家“飄香茶館”。
那是她早便與傅彭約好的會面之處。
秦素的唇角彎了起來。
那還真是一處極好的約見之地,一如這所敗落的道觀。
于秦素而言,這兩處地方,以及開在東來福大街的垣樓,連接起來的,便是一條秦氏的生存之路。
那是由她自己親開的,通往明天之路……
黎明前的天空,黑得如同墨色浸染,不見半點微光。
雷聲仍不時響起,閃電卻不似夜半時那樣強烈了,只在云層中偶爾隱現,似是有一個執掌燈燭的巨人,在那濃云之間不停穿梭。
余震已息,然城中喧嘩卻仍未平,各家各戶點亮的燈火,映出了漫天黑沉的云色。
直若天地將毀的末世。
薛允衍負手立在廊檐下,望著遠處黑壓壓的天際,淡靜的眉眼若遠山、似空谷,悠悠散淡,不見情緒。
“似是過去了。”薛允衡的語聲傳來,清悅如昔,卻又含了一絲隱約的悲憫。
在這一刻,他的心緒委實有些復雜。
他在想東陵野老留下的信。
薛允衍拿到的第一封信,令他們找到了那塊丟失的人皮。
鄒益壽確實十分精明,居然想到將人皮藏在了上京城中最大的伎館——芙蓉館中,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那塊人皮被細心硝制過了,裝人皮的匣子里還放著石灰與冰片,以防腐爛,而在人皮之上,是以以針刺浸了朱印,刺下的一封上表血書,并記下了藏證據的地點。
“這份上表血書,應一年以前刺的字,上頭的印跡已然深入皮膚里層,難以磨滅。”段馬在查看了那塊人皮后,如是說道,說罷便又指著那人皮下方的一小段話,那一處的刺字,是藏下證據的幾處地點。段馬解釋道:“這些小字則是才刺上去的,最多不過半個月,朱印尚新,皮膚下亦無滲透。”
“一年前,正是鄭益壽集齊所有證據之時,彼時他自知此事兇險,故在胸口刺下上表血書,以示決心,亦是為了保密。”在看到了那塊人皮后,陳先生很有些感慨,捋須而嘆:“他可能還想再留些線索,以使我們尋到這塊人皮的。只可惜,未曾來得及。”
白先生亦同意這個說法:“應是如此。他于城門處跌了一跤,很可能便是故意的,就是在給我們指路。那時的他可能意識到,他逃不出上京城了。”
白先生乃是薛允衍門下謀士,亦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物。
兩位先生說完了各自的看法,便對視了一眼,面上不約而同地有了些許扼腕之色。
鄒益壽確是人材,更難得的,是他的堅忍果斷,對自己也能下得如此狠手。只可惜他人單勢微,終不能成事,實在令人惋惜。
“先尋物,再救人。東陵先生,果然高妙啊。”思及前事,薛允衡微嘆了口氣,狹長的眸子里,有著平素少見的鄭重。
他緩步踱至薛允衍的跟前,負了兩手,望著東邊天空堆積的濃厚烏云,似是有些出神,良久后,方問:“那些證……東西,收齊了?”
“齊了。”薛允衍說道,視線投向遠方,悠遠而空茫:“鄭承尉極小心,也頗有些手段,藏物之處遍及符節至上京這一路,還設了字謎,若非我姓薛,只怕還拿不齊。有些事,還是符節與夏成虎會面之時發生的事,他都寫進謎面上去了,算得極精。”
論及正事,他的話便明顯多了些,唯表情淡漠,似是無所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