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衛陽清腦子不清楚回去罰了衛安,或是對衛安這事兒惱了,那才是糊涂了,且又失了父親的慈愛了。
她揮手讓衛陽清回去,又看了陳嬤嬤一眼,讓陳嬤嬤遞上一只匣子,低聲道:“這個是給安安的,她過繼給了鄭王和鄭王妃,我心里很歡喜,這陣子著急忙慌的,竟也沒顧上備禮。你替我帶回去給她。”
衛陽清怔了怔。
他還以為出了長寧郡主和衛玉瓏的事,老王妃再也沒有理會衛安的道理,可沒想到老王妃竟然還掛念著衛安,還肯替她高興。
半響才應了是。
等跟鎮南王一道用了飯,再聊些政事回了家,才把東西交給衛安。
他跟衛安一向是沒什么話說的,到了如今也依舊。
從前以為衛安不善言辭,可是那一天彭家宴席,衛安跟李桂娘的口角,每一句話都被人惟妙惟肖學了出來,現在才知道,衛安哪里是不會說,分明是太會說。
只是平時不愛說罷了。
他有些悵然,心里猶豫了一瞬才開口:“老王妃很掛念你。”
衛安抱著匣子,緩慢再緩慢的點了點頭。
回了房眼睛就是紅的。
藍禾和玉清伺候的久了,就知道衛安到底是個什么性子,這陣子老王妃遞過來的消息越來越少,衛安的笑容也漸漸的更少,話更是一天到晚沒幾句。
她在為這件事傷心呢,雖然從來不說,可心里是極在乎的。
到了如今,老王妃送東西過來,她也似乎是怕給碰壞了,抱的緊緊地,半響才撒開手,吸了口氣摸一摸上頭的紋路。
藍禾少見她這么失態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竟也跟著覺得喉嚨酸痛,忙轉了笑臉哄她:“姑娘快打開瞧一瞧,老王妃給的,必定都是好的!”
就像是哄小孩子似地。
相處得越久,就越是喜歡衛安這樣的主子,對下人從不打罵是基本的,逢年過節總有額外的賞賜,從來不小氣,更不拿下人撒氣,雖然不言不語的,可是什么事都記得。
藍禾家里姐姐出嫁,姐夫家里是個嫌貧愛富的,嫌棄她姐姐沒有金手鐲金戒指,妯娌們便都尋了由頭欺負她。
衛安知道了,先問了她姐姐的意思,再問了問她姐夫的為人,當晚便讓三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請了她姐夫的娘過去。
第二天她姐姐那幾個妯娌便得了一頓排喧和推搡。
至于金手鐲和金戒指,衛安總共賞了一對總也各有二兩重的金手鐲下去,刻著福字壽字的金戒指也賞了七八個,說是原來不知道藍禾姐姐出嫁,竟沒給什么東西,這回就當是補上添箱。
這是天大的臉面,喜得她娘當天便在院子里朝著衛安院子在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她姐姐的日子也從此好過起來。
衛安從來不說,可是事情卻從來不會少做。
越是跟著她,就越是替她覺得難過委屈。
眼看著什么都有了。
可其實仍舊什么都沒有,不管怎么算都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可是自小從沒得過一天親娘親爹的寵愛,十年都是清湯冷灶過來的......
衛安笑的眉眼彎彎的,打開匣子卻又闔上,把頭埋在胳膊里,好一陣沒有半點聲響。
她是在哭。
藍禾連忙朝玉清使眼色,叫了汪嬤嬤進來,輕手輕腳的退到門外去,齊齊嘆上一口氣。
汪嬤嬤急的也不知如何是好,看見桌子上的東西,還以為是老王妃送了什么為難衛安的東西,不好說什么,只好一下一下輕輕拍衛安的背。
衛安卻自己緩過來,圈住汪嬤嬤的腰破涕為笑,笑的如同是一個得了糖的小孩子:“嬤嬤,外祖母不怪我了......”
她從前說著不在意的狠話,可是到底什么事都給留了一線的,那么恨長寧郡主,也還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給長寧郡主留了一條生路,如果不是長寧郡主放著生路不走非得要走死路,也還是活的好好的。
汪嬤嬤見她開心,心里只覺得心酸,面上卻也笑了:“可不是,老王妃向來是疼愛我們姑娘的,我們姑娘也原就可人疼。”
匣子里放著老王妃的信,還有一套衣裳。
是老王妃當初答應過給她的生辰禮物,她以為這輩子也收不到了,可是老王妃依舊做了來給她。
衛安捧著這套衣裳,半響都舍不得放。
她到底不能跟面上說的那樣瀟灑,其實她心里對老王妃,向來是在意的。
等情緒發泄出來,她便整個人都松快起來,開了箱子把給老王妃做的護膝抹額還有軟耳套都拿出來,將這些東西都再仔細的看一遍,才交給汪嬤嬤:“您到時候替我給了陳嬤嬤,請陳嬤嬤替我轉交給外祖母。”
她不敢奢望還能跟老王妃如原來那般親密無間的相處,老王妃能接她的東西,她便很知足了。
這些都是衛安一針一線做出來的,從來也沒有間斷過,汪嬤嬤心里暗嘆,笑著答應了她。
等她送東西回來,才又聽說,鄭王府上來人了。
她抿了抿唇,心里就是一緊。
生怕鄭王會覺得這回衛安丟了他的臉面,雖然是親父女,畢竟這么多年從未真正相處過,彼此都不知道脾性,說不定就惹了不快。
可是屏聲斂氣的聽說,鄭王府里來的嬤嬤是被差遣來給衛安送禮的,又不由松下一口氣來。
不管怎么樣,鄭王沒生氣就好。
雖然沒相處過,可到底是生父呢,衛安心里怎么可能會不在意。
當父親的,能不責怪女兒惹事,反替女兒撐腰,哪里還有比這個更讓兒女開心的事。
她興沖沖的回了衛安的院子,正好碰見也來報信的老太太房里的紫煙,便笑著遞上了一只荷包,這才吩咐人給衛安換衣裳往老太太的合安院去,好去見一見鄭王府來的嬤嬤。
衛安是知道不會惹鄭王不快的,可等到見到鄭王府的嬤嬤,又不由有些覺得出乎意料。
老嬤嬤話說的很是硬氣:“我們王爺說,他再不好,總歸是個王爺,李家姑娘這話,著實是傷了親戚情分,不知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