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太太示意花嬤嬤讓翡翠青魚她們幾個都退下去,拉了衛安的手把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了,才看向后頭進來行禮問安的衛陽清,略點了點頭算是受了他的禮,讓他在一旁坐下。
衛陽清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自從娶了長寧郡主之后,他做什么都是錯的,在這個家里的地位尷尬無比。
二老爺三老爺明明書庶出,并不是從老太太肚子里爬出來的,可是卻比他這個親生兒子要親近衛老太太的多,只有他一個人不尷不尬的,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個局外人。
原本在意的越多就容易做錯,他越是想著要彌補挽回過錯,不知道為什么事情就越多。到現在,連他交的朋友都成了禍患。
他心里不安的厲害,看著衛老太太,雙手放在膝蓋上磨了又磨,擦出了一層冷汗,才小心翼翼的望向衛老太太喊了一聲母親。
當母子當成這樣,衛老太太有時候自己也覺得悲哀。
她這一輩子,自問沒做過什么錯事,可家里卻成了這副模樣。
其實若是明家沒有出那樣的事,家里也沒有遭逢變故,她跟這小兒子也未必就會演變成如今的地步只要明魚幼過的好的話,她心里的那個心結不會越來越堅固。
可惜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沖衛陽清嗯了一聲,又放緩了語氣問他:“這幾天,彭德還有沒有繼續要見你?”
之前彭家剛開始出事的時候,彭德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找衛陽清的。
就在前幾天,陶氏死了之后,彭德來家里大鬧了一場,過后也仍舊給衛陽清下了帖子,想請衛陽清去天香園喝酒聽戲。
說起彭德,衛陽清的眉毛就劇烈的跳了跳。
彭德從前對他來說固然是個很好的朋友,可是自從彭德說出了那些話之后,就再也不能稱作朋友了。
他搖了搖頭:“兒子不屑于跟這種人為伍,但凡收到的帖子,都已經燒了。”
這倒是像衛陽清的風格。
衛老太太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轉而又問:“那他最近可有去部里當差?”
彭家出了這么大的丑聞,眾人都免不了對他們指指點點,何況連方皇后都有下懿旨申飭彭大夫人。
衛陽清卻覺得有些奇怪,碰上這樣大的事,原本彭德都請了一個多月的長假了,可是不知怎么的,這幾天竟又重新來部里了。
說是福建的那批兵器太緊要了,前線的戰士們都等著,不可耽擱了戰事云云。
為了這件事,最近官場上對他的風評倒是好了幾分,幾個虎視眈眈的御史們也倒是沒好意思怎么樣他。
既然母親這么問了,他也就實話實說的告訴了衛老太太。
說完了見衛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衛安,心里便不由得咯噔了一聲,有些猛然的看著她們,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猶疑著問:“怎么了?彭家是還有什么事嗎?”
彭家鬧出的事太多了。
丑聞一樁接著一樁。
雖然都不是什么太大的惡事,可是這些沒完沒了的影響人的觀感的小事一件一件的接連串起來,也實在是足夠讓人覺得厭煩了。
衛老太太嗯了一聲,挑眉看向衛陽清:“在南昌的時候,你幫過彭家不少忙吧?”
衛陽清如實的點頭。
在南昌城的時候,他初來乍到,彭家也幫過了他不少,一來二去的,所以才有了這么深厚的交情。
衛老太太便把一封信摔在了他面前冷笑了一聲:“你看看,人家就是這么回報你的幫忙和好心的。”
衛陽清有些狐疑的伸手從小幾上拿過了信,才看了第一行,冷汗便已經從額頭滲出來。
這是一封寫給易家的書信。
易家是京城到浙江沿海的轉運司正使,自來糧草兵器都是通過他們轉運到浙江那一片的。
而到浙江沿海這一塊又是絕對的肥差,易家也是因為得了這個差事而暴富起來。
可是現在,衛陽清才知道,原來他們暴富還并非只是因為有這個差事。
他捏著那張薄薄的信紙有些不可置信,嘴唇抖了抖才結結巴巴的問了出來:“這是......這是......”
這是彭家寫給易家的信啊。
底下連彭二老爺的落款和他的私章都有。
是偽造不了的,就是為了防止信會被人偷調。
這跟之前衛安偽造彭大夫人和彭采臣的筆跡不同,這是無法偽造的。
也就是說,彭家一直都在背地里勾結海盜,販賣朝廷打造好的兵器,并且以此謀取巨大的利益。
也就是說,彭家一直都所圖甚大,野心勃勃。
“是彭二老爺寫給易家的信。”衛老太太相比他來說就鎮定的多了,她自若的瞥了衛陽清一眼,朝他努了努嘴:“瞧見底下刻著的私章了嗎?別人偽造不了的,這就是彭懷的手跡。現在彭家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所以打算......把他們所做的事栽贓在我們頭上,好徹底把我們斬盡殺絕。”
她嘲諷的笑了一聲:“你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嗎?
這信里是滿滿的殺心。
這封信要是沒被截下來,那么......衛陽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已經絲毫的猶豫和痛苦都沒有了。
他把彭家當朋友,彭家那幫人卻把他當冤大頭。
怪不得之前那樣巴結他,原來是一直都對他有這么大的企圖。
這也不奇怪啊,屠夫殺豬之前,還得好好的喂他一段日子呢。
衛陽清自嘲的笑了笑。
可笑他還真的以為彭德是想跟他親上加親才想著求娶衛安。
原來他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努力的調整了呼吸和情緒,吸了一口氣問衛安:“安安,這封信,你是怎么拿到的?”
彭家的人不會發現吧?
要是發現了,那他們的計劃恐怕也會更改的,會很麻煩。
衛安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收買了一對彭家的家生子,費了些功夫才得到的消息,然后才截到了這封信。”
衛陽清點了點頭,捏著信紙的手指關節有些泛白,看向衛老太太:“母親,咱們現在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