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說了這么一句話而已,沒指望林三少有什么表示或是能贊同她的做法。
她知道三少自己就是側室所出,雖然他的母親并不愿意做人妾室,可是耐不住家人貪圖富貴。林三少是吃過許多苦頭的,他對這些內宅婦人們間的仇恨很敏感。
同樣的,他實在是個極不錯的人了。
坊間都傳說他如何暴戾,如何六親不認,殺死了二哥,可是衛安看見的,卻是他明明有能力讓慶和伯夫人完全閉嘴,卻始終沒有走最后一步。
那是因為,這個人,哪怕受盡了苦難,始終也有一顆同理心,他能理解女人的不容易,他明白這些錯誤都是男人造成的,他母親跟嫡母的敵對,或許嫡母的確是容不下人,可是慶和伯夫人也是個可憐的人。
所以他一面因為慶和伯夫人的虐待和冷漠而對她形同陌路,卻并沒有借著是錦衣衛的便利抓她的小辮子要她的性命。
這或許也是隆慶帝重用他的一個原因這個人是有良知的,且隆慶帝是把他拯救出地獄的人,他堅信林三少不會背叛他。
隆慶帝想的是對的,他只是沒想到,早在他之前,臨江王和沈琛就已經對林三少伸出過援手了。
她在心里胡思亂想。
林三少忽然開口:“可是你也未必能幫得上忙,按照你所說的時間,算一算,這已經兩個月過去了,這兩個多月里,半點消息沒有,謝二老爺處心積慮的把他們引過去,不會只想讓他們過去敘舊的。”
衛安知道林三少是想說,謝二老爺準備充分,謝良成和謝良清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可是她并不相信:“謝良成是個頂聰明的人,何況趙期也跟著去了,他從前就是鏢行出身的,在平安鏢局里做過許久的事,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趕去了永州府。而且.....以謝二老爺的個性和經歷來看,若是他真的得手了,現在謝家不會這么風平浪靜。”
他若是真的如愿以償的殺了謝良成和謝良清的話,一定會開始下一步的在謝三老爺和謝二老爺面前炫耀,讓他們情緒崩潰,徹底絕望。
可現在謝三老爺和謝三夫人都還只是焦急的在等待消息。
意思就是,謝二老爺還沒有成功,至少到現在為止,是還沒有成功的。
這個小姑娘的腦子轉的真是很快,林三少對她有些沒有辦法,反過來問她:“要不要我幫忙?”
他跟謝家沒有關系,此刻要插手,也只會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衛安有些受寵若驚的抬頭,想了想便也沒有客氣:“雖然沒有壞消息傳回來,可是同樣的,也沒有好消息傳回來。可是原本不應當如此,按照趙期的本事還有謝良成的本事,脫身或許不行,可是傳遞消息這樣的事還是能做得到的吧?可是現在偏偏卻沒有消息,若是您能幫忙,那自然是太好了。”
畢竟誰搜集消息能有錦衣衛那么厲害?
林三少露出個微笑,片刻后又低頭掩飾住了,再抬起頭便一本正經的道:“那你等我的消息罷,我讓人湖北那些錦衣衛所的錦衣衛去查一查謝家是名門望族,謝三老爺又是官身,他的兒子出行,路引是有的,到了哪里,之前住過哪些驛館,都能搜的出來。”
衛安便松了口氣。
她很誠懇的向林三少道謝。
林三少還沒來得及說旁的,外頭便有徐百戶略顯焦急的聲音傳進來:“郡王,衛七小姐正在里頭跟我們指揮使商量事情......”
是沈琛來了。
衛安有些詫異,連忙看了林三少一眼。
這幾天都沒有看見沈琛,前天宮宴也是在鳳儀宮匆忙碰見,只來得及交換個眼神便看著他被方皇后拉在身邊坐下了。
她雖然面上說沈琛能承擔自己做出的選擇帶來的后果。
可是到底還是擔心的。
他們畢竟一起走過這么多風浪了,沈琛又是她前世今生都算得上的盟友,她很擔心他走上一世的路。
林三少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很快便揚聲讓徐百戶放沈琛進來。
沈琛人未至聲先至,老遠便問為什么沒去芳菲苑,跑來了錦繡樓。
等到了衛安跟前,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林三少,嘖了一聲坐下來朝他挑了挑眉:“你怎么回事?忽然間不當和尚啦?聽說你很喜歡寶慧?”
寶慧就是剛剛跳舞的那個舞姬。
沈琛這么說完,便笑了笑:“你不是想用這個法子,擺脫親事吧?”
這可不像是林三少會做的事,畢竟婚事這種事,隆慶帝既然要他成親,就不是他一個風流名聲就能避免的。
“當然不是。”林三少又恢復成了一貫的冷淡模樣,看了沈琛一眼:“她叫寶慧?”
沈琛嗯了一聲:“是新從揚州來的,之前在揚州可是頭牌花魁,引得無數英雄公子競折腰,花了不少功夫才把她挖來的。”
林三少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跟沈琛開口要人:“聽說她來這里一直都只跳舞,不賣身?”
大家們跟那些普通的青樓女史不同,她們大多都是已經混出了些名頭的,背后有王孫公子撐腰或是當常客,的確有不接客的資本。
沈琛嗯了一聲。
林三少便道:“那便讓她破例一次吧。”
沈琛立即便明白了。
這家伙從來不近女色,這是人盡皆知的。
可他也不好別的至于權利,他已經是錦衣衛的指揮使了,讓他更進一步有些難,別人也不會想著用這個來拉攏他。
他這是想賣破綻給誰?
他咳嗽了兩句,有些尷尬的看了衛安一眼:“女孩子不要聽這些!”
衛安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沈琛上一世可從來不會有這樣不好意思的時候,他上一世認識自己的時候,都已經修煉的刀槍不入了,臉皮跟城墻一樣厚。
想到這里她就有些悵然。
希望這個少年這一世不會跟上一世那樣,到最后心如止水,分明年紀不大甚至尚未娶親,卻活的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