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少出了宮便直奔錦衣衛所,他之前抓來的這個刺客是個人物,無論怎么嚴刑拷打,竟就是不肯吭聲,不肯供認究竟是誰給他提供的情報,說自己的來路。
只是再硬的茬兒也是有弱點的,這個人的弱點便是他的幼子。
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也是個合格的父親,對待父親和兒子都是極好的,在來刺殺莊容之前,也提前安排好了兒子的去處,把兒子寄養在了妹妹家里。
之前林三少查他的身份費了一些功夫,后來又讓人從保定把他兒子抱來,也花費了些時間,之前在宮里時,他的屬下已經報信進來說了,孩子已經帶到了。
他見樓并手里抱著的孩童的確瘦骨嶙峋,小小的孩子連顴骨都瘦的高聳起來,一雙眼里滿是驚惶和害怕,心里便嘆了口氣,徑直沖樓并點了點頭,便帶著孩子到了關押趙二的地方。
趙二不怕嚴刑拷打,因為是當過兵是夠了苦頭的,又是個倔強性子,很是能扛痛。
錦衣衛打他連棍子都打爛了三根,打得他皮開肉綻,他也絲毫沒有松口。
也正是由此,林三少才確認了他真是替父親報仇來的,被有心人利用了的,而不是真正的死士,然后順藤摸瓜的查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楚景行是想用這個人刺殺莊容的事,把輿論造的更大,好更快速的把鎮南王的案子給審下來。
所以趙二完全是被利用了。
可是他們問不到證據也是徒然,還是得問到證據才行。
好在趙二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也很是能扛得住,可是卻真正是個有良心的,見了兒子便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的讓林三少他們別傷害他。
樓并將孩子抱的遠了些,面色淡淡的朝他道:“我們不會害他,到底是誰害他,你心里不清楚嗎?你將孩子寄養在你妹妹家,他家中自家都有六個孩子在嗷嗷待哺,你兒子又病了,我們去的時候,他已經三餐未進食了,餓的奄奄一息......”
他看著趙二不可置信又痛苦的神色,緊跟著便問孩子:“你姑姑待你好嗎?”
孩子懵懂的望望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看趙二,很肯定的搖了搖頭:“姑姑喜歡我,姑父不喜歡......”
這是難免的,人性難免就是這樣,趨吉避兇,趨利避害。
家中自己都有那么些孩子張口要吃了,來一個拖油瓶,誰會欣喜。
趙二聽的心痛不已,向來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的,竟也忍不住出口喊了兒子的名字:“狗兒,是爹對不住你......”
林三少沖樓并看了一眼,樓并便會意的放了狗兒,推了他一把,將他往趙二那里推了推。
狗兒跌跌撞撞往趙二那里跑,很快摟住趙二的腿喊了一聲爹。
孩子也是知道親疏利害的,他很清楚父親跟姑姑比起來,誰待他才是好的,誰才是跟他親近的。
趙二面露痛苦,樓并一個眼神,底下便有人替他解了鐐銬,他艱難的彎腰把孩子抱在懷里,警惕的看著林三少他們:“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樓并便笑了,踱步到他身邊站定,還伸手勾住狗兒的下巴逗了逗他,這才不急不慢的道:“不想怎么樣啊,我們跑這么遠把孩子抱來,又沒對他怎么樣,難不成我們還會害你不成?”
趙二便茫然了:“那你們跟那群狗官不是一伙的?!”
林三少挑了挑眉,在旁邊屬下準備的椅子上坐了,氣定神閑不急不躁的問他:“什么狗官?你的意思是鎮南王?”
趙二面上的不忿便越來越重,咬著唇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冷笑道:“不是他還能是誰?!是他逼死了我爹!”
他說著說著便激動起來:“說好了的,收回去的地先讓我們種著,我們給他交租......”
林三少便敲了敲桌子看著他:“地要收回去?”
他見趙二點頭,便問:“為什么要收回去?朝廷本來就有專門的屯軍田是給你們軍戶種的,這地的收成都是你們自己的,你們不必繳稅。”
趙二便狠狠呸了一口:“不必繳稅?恨不得吃我們的肉喝我們的血!先是繳一成的租子,后來便是三成,四成,后來實在交不起了,連飯都吃不上了,還是催逼著要交!不交?”他冷笑了一聲:“您去問問,多少人家賣兒賣女的!”
林三少便嗯了一聲,問:“那是誰來收的?”他問:“是鎮南王本人?”
趙二怒氣稍稍平復了一些搖頭:“那倒不是,他怎么會親自來?都是他的手下來,我們只管交租就是了。”
林三少也搖了搖頭:“這不對。”
他道:“鎮南王不管你們保定府的事兒,你們保定府的千戶所是隸屬于河北衛的,河北衛的事不都是曹征在管嗎?”
這些趙二就不懂了,他實打實的撓了撓頭:“這我們不懂,我們就是知道,是鎮南王府里的一個下人來收的租子,他還在我們那兒禍害了人家姑娘,好好的黃花大閨女,他給人家搶到家里做妾了,后來大老婆容不下,他就又給送了回來,到后來,那孩子都死了!”
林三少倒是沒打斷他,等他說完了,才聲音平靜的問:“既然如此,那就是說,你們只是憑這個下人,就認定是鎮南王收了你們的租子,他們都是受了鎮南王的指使?”
樓并會意,也緊跟著道:“這也太草率了些罷?就沒別的證據了?只憑你們說的這些話,那也定不了鎮南王的罪呀,他頂多也就是個御下不嚴的罪名罷了,怎么就成了他收了你們的租,虛報了人數,克扣了軍餉軍糧呢?”
趙二憤恨的眼睛都紅了,聽說定不了鎮南王的罪,便急起來:“怎么就不是他?!就是他!董思源那個狗官都說了,他就是聽了鎮南王的話,才為難我們,他自己啥也撈不到,收來的都交上去給王爺了,說的不是鎮南王,還能是誰?!”
董思源?
樓并微笑起來,緊跟著追問:“都是他說的,他還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