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約是大家都過的最舒心的一個年了,過去的幾年里,每年到了年尾的時候都好像是約好了似地,所有的事都接踵而至,弄的人灰頭土臉的應接不暇,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賞什么燈?
也就是今年,隆慶帝身體好了些,又已經等同于將繼承人定了下來,蔣子寧之流又已經伏法,黨羽們都已經伏誅,其他的人也就都開始各自走門路,而元宵節無疑是個最好的走關系的時候了,因此今年的元宵節格外的盛大和熱鬧。
衛老太太擔心衛安的安全,雖然知道沈琛自己有武功身邊的人也都是靠得住的,還是不免要叮囑幾句。
沈琛笑著答應了,出來便跟著衛安一同上了馬車。
他很少坐馬車的,大多數時候都是騎馬,衛安便看了他一眼覺得奇怪:“你怎么不出去騎馬?”
雖然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可是這個時候跟平常私下里不同,到底很多雙眼睛看著,兩人同乘其實是不合規矩的。
沈琛有些無賴,嘆了口氣看著她就笑:“當然是想要無時無刻看著你呀。”
這人說出來的話越來越好聽,衛安不理他,瞥了他一眼靠在軟枕上,把藍禾要嫁林躍的事說了,輕聲道:“我一直不知給藍禾她們找什么樣的人家,不想委屈了她們,現在藍禾嫁了林躍,我心里便放心了。往后玉清若是也想繼續留在我身邊,我便在底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嫁給我身邊的人,我也能看顧她們一些,比較放心。”
這些伺候的人都是衛安看的很重的,大多都很早就陪在了衛安身邊,沈琛嗯了一聲,認真的聽了以后便又道:“林躍這個人踏實穩重,難得的是還有機靈,這樣的人,藍禾是嫁對了。只是,不知他對待妻子一事上如何。”
這是很多男人的通病了,外頭瞧著處處都是好的,光鮮亮麗,誠實穩重,可是多的是外頭看著好看里頭破敗不堪的。
如果林躍只是辦事好,而私底下對待媳婦兒不好,那藍禾一樣不算過的是好日子。
衛安直起身子來看著他,抿了抿唇就道:“我就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才想叫你留心些,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雖然平時用林躍的時候多,可是畢竟不知道他私底下為人如何。若是他人品不好,那即便再得力,我也不想藍禾嫁過去的。”
沈琛對于衛安的要求從來就沒有不應的,并不遲疑便答應了下來:“剛好漢帛如今閑著,我便叫他去私底下查一查,跟林躍多相處相處,他最機靈,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對,他不會看不出來的。”
衛安便答應了,她心里知道林躍若是跟他父親林海那樣,多半是沒什么差錯的,可是還是覺得盡量問的清楚些比較安心。
在府里耽擱了一陣,到了這外頭已經將近正午了,正是用飯的時候,沈琛陪著衛安先往她的藥鋪里頭查了賬,見時辰差不多了,就領著衛安去了三元樓。
鳳凰臺也一樣是酒樓,可是吃食卻無論如何比不上新開的三元樓,三元樓的廚子做牛肉是一絕,炭烤牛肉和鹵牛肉都做的極好,沈琛親自衛安將牛肉烤了,替她沾上醬,便笑:“你這個人繃得太緊了,也該時常出來走動走動,否則都沒人敢信你是在京城長大的。”
衛安嘗了一口,發現牛肉鮮嫩卻又有嚼勁,醬料也調制得很是精心特別,便忍不住稱贊:“怪不得大家都說三元樓的牛肉是一絕,的確是很特別。”
至于沈琛說的常出來走動,她全當沈琛是在說胡話了。
大周的規矩雖然不算森嚴,女子也不是一生都非得鎖在深宅大院里,可是叫貴族婦人成天在外頭跑,四處的酒樓都吃遍,這怎么可能?
沈琛又笑著替她夾旁邊的鹵牛肉,正說這話,便聽見底下一陣喧嘩。
衛安忍不住側頭,便從打開的窗戶里頭看見底下堂中擺了臺子,有人陸陸續續的抱了琵琶等樂器上臺,便問沈琛:“這是做什么?”
“京城大些的酒樓,如今都流行這個,到了時候便有人上臺唱上一段或演上一段,說是助興,其實吵鬧的很。”沈琛皺了皺眉:“三元樓從前是不弄這些的,也不知最近怎么也跟著學了這些花樣。”
這也不難理解,既然大家都是這樣的,那三元樓這樣招攬生意也是尋常啊,衛安側頭若有所思,見底下的臺子已經擺好了,樂工們都已經準備就緒,開始唱戲,便轉頭道:“這是在唱折子戲啊。”
只唱一段,高潮都在其中了,衛安聽了幾句,見是唱養娘辛苦養大孩子,孩子卻不孝順,中了狀元卻虐待繼母,不奉養繼母,與媳婦單開一府的故事,便皺起了眉頭。
總覺得好像是在意有所指似地。
沈琛也同樣察覺出來了,正要說話,便聽見敲門聲響,小二在外頭恭敬的說是有位客人找,問他們是不是叫進來。
衛安看了沈琛一眼,這個時候,誰會來找?不是應當都過元宵去了嗎?
沈琛也有些意外,聽見外頭漢帛的聲音,說是林三少來了,才唔了一聲:“請人進來罷。”
怪不得外頭的小二要過來了,他們這些大酒樓里頭的小二最是精明狡猾了,明明他都已經囑咐過不許別人打擾了,原來是林三少這樣的人物,難怪他們要來稟報。
門打開,林三少難得的穿了一身常服,霜白色繡了云紋的直身長袍,叫他平白少了平時的肅殺之氣,看上去多了幾分溫和。
連沈琛都嘖了一聲:“什么風把你吹來了?你消息也夠靈通的,我就想帶著安安出來單獨吃頓飯,也被你找著了。”
林三少和衛安見了禮,在旁邊打橫坐下,瞥了他一眼便道:“正好在對面,瞧見你了,就過來打個招呼。”
沈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真在對面敞開的窗戶里瞧見了笑嘻嘻看過來的應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