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里熙熙攘攘,說書先生正在說著開國大將軍王戈大破鐵崇關,斬殺亂賊首領尚敬戎的事情。
那人口才極好,故事說的跌宕起伏。
說到關鍵處時,他突然拿著木槌一敲身旁銅鑼。
“只見那王戈將軍身高九尺,虎目闊肩,身披山紋甲,頭戴鎖銀冠,在亂局之中突然御馬急奔,闖入亂軍之中,于奔馬之上大喝一聲“尚賊,拿命來”…手中云龍槍便如迅疾之箭直刺而出,擊退四周圍困之人,直取那亂賊戎將之首級,震懾諸軍,一時叫那逆賊亂軍膽戰心驚……”
“好!!”
茶館里的人聽到激動之處,轟然叫好。
馮喬看著興奮不已的人群,有些古怪的揚了揚嘴角,險些沒繃住笑出聲來。
那邊正和廖宜歡閑聊的老人像是看到她臉上的笑,突然扭頭對著她說道:“小姑娘在笑什么?”
馮喬沒想著那老人會注意自己,看了眼周遭的人都是被上面說書人吸引,這才輕咳了一聲低笑著說道:“沒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之前曾經看過的一本野史傳記,據聞太祖皇帝建朝之后,曾賜王戈新宅,賜美人姬妾十數,王戈卻為此大發脾氣,不僅不收,反倒是將人通通攆出了府去。”
廖宜歡聞言頓時道:“為什么啊?”
馮喬忍笑:“王戈對外人言曰,美人太高,望之心酸。”
別說什么身高九尺了,那王戈身上流著南地血脈,是出了名的小個子戰將,在戰場上一直都不是什么力拔山兮氣蓋世之人,反倒是以靈敏著稱,況且那亂軍叢中取敵將首級的事情簡直如同神話,什么殺氣震懾諸人,獨闖敵軍取以一敵百,那說的哪里是人,簡直是神。
史書記載,當年鐵崇關一戰,兩軍死傷無數,燕軍以死地之勢幾近絕路,后得奇人相助才得起復,王戈的確是取了尚敬戎的首級,但是那已經是在城破之后的事情,尚敬戎率軍誓死不從,又以城中百姓性命相要挾,激怒了燕太祖,太祖皇帝才下令射殺。
這其間可沒半點王戈的事情。
廖宜歡剛開始還沒明白馮喬話的意思,等見著馮喬笑得古怪,反應過來之時頓時噴笑出聲:“那這說書的豈不是胡說八道?”
那老者顯然也是被馮喬的話逗笑,聽著廖宜歡的話一邊笑一邊搖著頭說道:“也算不得胡說八道,當年太祖定國,王戈的確功不可沒,否則太祖皇帝也不會賜他“柱國平遠”四個大字,只是可惜后來王戈無福天命,死于北軍之亂,王家子嗣三代又無出色之人,否則這燕朝大族之中,怎會少了岳林王家?”
馮喬聽著那老者如數家珍般的說著王家的事情,言語間更是對當年過往十分了解,她心中越發覺得這老者不是尋常之人。
她心中多了些小心,面上卻是不露聲色的笑著說道:“老爺子說的是。”
那頭徐騭去取了鹵味回來,那原本被包在一起的油紙包顯然是被分開重新裝過,他將東西放在桌前,將其中一半遞給馮喬等人。
“這些得多少銀子?”
廖宜歡連忙就想掏錢袋子。
那老人卻是擺擺手:“不用了,相逢即是有緣,難得遇到你們這般有趣的小丫頭,這些東西就當是見面禮了。”
廖宜歡忙道:“這怎么使得?”
萍水相逢的,她怎么也不能占一個老人家的便宜吧?
那老人笑道:“怎么使不得,這些鹵味也不值當什么銀子,更何況我瞧著咱們有緣,往后指不定還能再見。你若覺得占了我便宜,下次有機會再見之時,小丫頭再回請我便是。”
廖宜歡抱著懷里的鹵味看了看馮喬,馮喬輕笑道:“姐姐,老爺子一片心意,便收了吧。”
廖宜歡見馮喬也說收下,這才去了遲疑,高興的把油紙包塞給了趣兒,然后笑著說道:“那就多謝老爺子了,下次要是有機會再見,我定然請您吃頓好的。”
“小丫頭說話算話?”
“當然。”
她廖宜歡說話可是一言九鼎的。
那老人笑著道:“好,那我就等著那一日了。”
廖宜歡只覺得這老爺子說話有意思,人也健談,而且沒什么架子,而馮喬卻是隱隱覺得那老人說話的時候話中有話。
見廖宜歡也得了鹵味,馮喬便起身說道:“姐姐,咱們該回去了。”
廖宜歡朝外看了一眼,也想起她們出來的時間不短了,這中間又耽擱了這么久,邵思童那邊的事情說不定早已經處理好了回去等著她們。她連忙也是起身說道:“老爺子,我家中長輩還在等著我們,就不與你多聊了,我和妹妹先行告辭,多謝您的鹵味。”
那老人點點頭道:“去吧。”
廖宜歡和馮喬對著那老人言謝之后,便提著鹵味離開了茶館,等走到茶館外面時,耳邊還能聽到身后茶館里面,那說書先生激昂的話語,還有那些茶客叫好的聲音。
前面廖宜歡正抱著手里的油紙包樂呵著,馮喬跟著走了幾步卻是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朝著身后看去,就見到剛才那與她們說話的老人還看著這邊。
同樣溫潤的模樣,臉上帶著淺淡笑容,與剛才無異。
馮喬見那老人的模樣,揚唇露出個笑容,這才轉身回來重新朝前走去。
“小姐,你怎么了?”
玲玥跟在馮喬身旁,見著馮喬神色間有些不對勁,在旁低聲問道。
“那個人…”
馮喬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那個老人給她的感覺很是奇怪,明明他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說,但是她總覺得那人不簡單,而他身邊那個異瞳之人更是讓她覺得那老人不是尋常之人。
大燕民風雖然開放,但是對于異人卻依舊如前朝,在普通人和一些掌權之人的眼里,雙瞳視為不吉,異瞳更是視為災難,這種人出生之后便難以長大,更別說如同方才那個名為“騭”的人一樣,這般堂而皇之的跟在那老人身后出現在人前。
雖有黑袍遮擋,可難免意外,那雙眼睛若是被人瞧見,那老人就不怕惹來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