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龐昱一臉無辜。
方若華:“嗯?”
“真不知道。”龐昱默默撫平衣角,也不敢太刺激眼前這位,“你也知我是什么樣人,一生立誓做紈绔,富貴鄉里打滾的第一等糊涂人,像我這樣的王孫公子,本不該接這般棘手的差事,還不是因為郡主你給的差事更麻煩,這才以小麻煩化解大麻煩來了陳州。”
“但我真沒打算擔這正經欽差的責任,只打算做個擺設,等賑災結束回去領一份功勞便罷了。”
龐昱嘆氣,“可我也不敢真疏忽了差事,這次出京我從太師府借出來師爺六人,令他們押運錢糧,快馬加鞭先行出發。”
方若華點頭,這也確實是龐昱會玩的手段。
“別看我爹一碰上開封府就變成糊涂鬼,但他的確有手段,要是他派給我的高手都做不成事,我今天恐怕也不會是這天底下最上等的紈绔之一了。”
展昭聽他一言一語,忽有所感。
龐太師位極人臣,又有一女為宮中貴妃,把兒子養成一副天真公子哥的模樣,到也不失是一種政治智慧。
“可我一到陳州,就深感不妙,我那師爺只剩下一個露了一面,其他的都不見人,只說公務繁忙,下人也換去大半,陳州太守蔣完病得起不來身根本沒法子拜見我。”
“這不是胡說八道,在太師府誰人敢對我這般不敬?那幾個師爺就是爹娘死了,也得先來拜見我才對,還有蔣完,他是我父親的門生,恨不得跪在我面前舔我的腳的人物,除非半死不活了,否則病得再重看見我也一準能好。”
“這還不算,來陳州數日,底下人只糊弄我自在享受,還冒出一個我太師府的侍衛統領,拿著我爹的腰牌,說要保護我的安全,二話不說就把我這驛館給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更可怕的是我鬧著要去看賑銀,也就被人領著隨意看了一眼,銀子是鍍的鐵塊,糧食只有最上面一層,底下都是沙土。”
龐昱簡直哭笑不得,“還真把我當傻子了,我就算真是傻子,也是個過目不忘,過耳成誦的傻子,如此敷衍了事也指望能騙了誰去?”
方若華一巴掌把靠過來的腦袋推到一邊:“你這么能耐,還不是只能在這兒腹誹,完全不去想怎么解決。”
龐昱也不生氣,反而一臉理所當然:“那不是很正常?我從小到大包括我自己在內,誰也不指望我做事,我唯一的任務不就是玩?紈绔而已,會玩就行了,誰能指望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而且敢動朝廷賑災銀子的主,那是我能對付得了的?”
“好在別的我做不了,做出一副貪花好色,魚肉鄉里的紈绔模樣那是本色演出,我的人縱使出不了陳州,傳些流言蜚語到也不算太難。”
龐昱得意得很,“陳州饑荒是何等要緊之事,我這個欽差大臣克扣糧草,胡作非為,豈不是要激起民變,開封城里有不知多少憂國憂民的大人物要來查看,到時候這里面究竟有什么貓膩,自有人能查得出來,再不關我事。”
“呵。”
方若華冷笑,“你覺得自己的手段很高明?你就沒想過萬一這口黑鍋背實了,你的小命安在?”
龐昱眨眨眼,蹭到方若華身邊,可憐兮兮地眨眨眼:“有郡主在啊,要不然郡主收了我走吧,我可以幫你鋪床疊被,端茶倒水,再不成,看我長得多好,哪怕只擺著觀賞也賞心悅目。”
“不必,我有狐蘇。”
龐昱:“……”這個還真,一樣都比不上。
開了幾句玩笑,龐昱正襟危坐,取一杯熱茶細品,笑道:“郡主放心,我這些年做紈绔也不是做著玩的,姐夫向來疼愛我,也了解我,再說,就是包大人和我爹不對付,對我還是有幾分待見,不可能只聽幾句流言,不給我辯駁的機會就定我的罪。”
“包大人明察秋毫,我縱有小過,可既沒犯該受鍘刀之刑的大罪,他老人家怎么可能殺了我?”
這馬屁拍的著實不錯,在開封時他也沒少拍,包拯就算多少有些厭惡龐太師,對龐昱到是觀感不壞。
“再說了,太師府連掃地的那兩個白癡都是皇城司的人,貴妃姐姐親自安排,我們一家老少一天吃幾碗飯,我拿我姐夫的字畫糊窗戶用,宮里都一清二楚,我的性子誰能不知,便是有某些大人物要讓我背黑鍋,也得看看我家家長們樂意不樂意!”
方若華心里還是有氣:“你瞧著還挺得意!”
一個腦蹦過去,方若華站起身推開窗戶,從縫隙中向外張望,只覺得區區一驛站卻是步步危機,“你這小子實在胡鬧,知道自己懶得動腦子,做不了什么大事,不老老實實在開封待著,非要出京,你落到這一潭渾水里也就罷了,可知我有多忙!”
“我也想老老實實待著。”
龐昱咕噥了句,苦兮兮地伸出手來給方若華看,他的手保養的極好,細膩粉嫩,比女子之手還要漂亮的多,無名指指側卻有一道血痕。
“小弟實在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家那只大瘋狗,今年的縣試一百名篇,府試提升攻略,三年科舉五年模擬等等等等,居然都要我來編輯,我知道科舉大門朝哪開!那資料浩如煙海,光是總結歸納也累死個人,我覺得自己連頭發絲上都沾著一股子墨味,再不找借口出來,等姐姐回京城,就見不到這么漂亮的小弟了。”
方若華:“……也是,趙玉書是挺可怕的。”
白玉堂瞠目結舌,死死盯著龐昱。
當年他被大哥逼著讀書的時候,各個州府出的什么名篇,什么模擬考題那簡直做得他只覺天昏地暗,曾有一陣子恨不得把金華那邊的書肆都放一把火燒個一干二凈,只是實在不敢!
每年新書出來時,那些書肆門前都是人山人海,連他大哥大嫂都連夜排隊去買,他這把火要是真一放,那就是金華府萬千讀書人的頭號大敵,便是錦毛鼠白玉堂也不敢犯這種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