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自認為還是很了解霍驍的，雖然他從小金尊玉貴的，又被宣德帝寵得比皇子皇孫們還霸道幾分，但并不是那種不識好歹，以和長輩作對為樂的孩子。
他如今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遇到一個長相可人個性獨特的小丫頭產生一些好感很正常。
但這樣的好感還遠遠談不上鐘情，更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何況看人家小丫頭的樣子，根本還不知道他的想法。
所以福王認為只要自己好好引導，讓霍驍把心思轉移到別的事情上，不用幾天就能把對元家小丫頭的這點喜歡忘了。
但他這個唯一的外孫脾氣不怎么好也是事實，說出不準他再和豆豆來往的話之后，福王就做好了迎接他怒火的準備。
然而，他篤定會發生的場景卻并沒有出現。
霍驍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平靜，他用雙手抱著頭靠在椅背上，一雙鳳眸幽深如墨地看著外祖父，用涼涼的語氣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看著他寒涼的眼神，聽著他冰涼的語氣，福王知道這次麻煩了！
要是臭小子聽完方才的話立刻跳起來沖自己發一頓火，甚至干脆祖孫倆出去院子里動一架，那么發完火打完架，元家小丫頭的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可現在這個情形不用問都知道，臭小子根本沒打算放手，而且比之前更加死心眼兒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福王不禁有些疑惑。
他方才故意裝出的黑臉本來就是打算震懾霍驍一下，既然硬的不行就只能來軟的了。
福王把聲音放柔和道：“徹兒，小丫頭的確是個好姑娘，但你沒覺得她長得像一個人么？”
霍驍眉頭一皺盯著著福王的眼睛道：“您今日去竇家了？”他明明早就說過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候，二老爺子簡直不守信用！
也不知道那顆扁豆現在怎么樣了，她那么聰明，是不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心一陣緊縮，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福王怎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咬著牙罵道：“臭小子把老子當什么人了？你們這鴛鴦都還沒成呢。老子提著棒子也沒處打！”
霍驍暗自好笑，他家二老爺子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費了老大的勁兒搞出來的嚴肅氣氛，每次都毀在他自己手里。
他薄唇一動道：“那您今日去竇府沒惹出事兒來吧？”
福王也懶得計較霍驍說話的口氣問題了。“我今日裝成一個養馬的老頭兒，把小馬給送了過去。”
“二老爺子！”霍驍生氣了，聲音也拔高起來：“您這是挖我墻角！”
福王冷哼一聲：“不就是想把小馬親手送給小丫頭，讓人家對你有點好印象么？別想那么美！任誰送去都一樣，那小丫頭一顆心全撲在小馬身上。換成你去沒準兒還覺得自己被冷落了，豈不白生一肚子的氣？”
“我……”霍驍說不出話了。
福王道：“好了，不和你扯這些沒用的，還是剛才的話，你沒覺得小丫頭長得像什么人么？”
霍驍疑惑地看著福王，輕輕搖了搖頭。
“別想著騙老子，小丫頭和你未來的岳母一個模樣！”福王伸出手狠狠敲了霍驍腦門一下。
“您是說武寧侯夫人？”霍驍心里暗驚，三歲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顧夕，印象是有一點，但具體的模樣是真記不清了。
“你在京城這么多年。居然沒有見過她？”福王看著霍驍，顯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霍驍站起身來正色道：“二老爺子，武寧侯夫人是外命婦，大老爺子怎可能無故召見？何況我每日那么多要學的東西，幾乎都沒有時間出宮，又上哪兒去見得到她？”
福王瞪了他一眼，“本王的母后是顧夕的姑祖母，她肯定經常去慈安宮請安，那么幾年你都沒遇上過一次，只能說明你就是個沒良心的小混蛋。從來不去陪伴你曾祖母，她老人家白疼你了！”
“冤枉啊，二老爺子，慈安宮我去得可勤了。”他頓了頓又囁嚅道：“我不過就是故意避開武寧侯夫人罷了。”
福王道：“那你這是一早就沒打算娶人家裴家丫頭。否則逢年過節也該去威遠侯府做客送個節禮什么的，霍云徹，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半點禮數都不懂！”
霍驍扯了扯薄唇道：“二老爺子，您覺得做皇帝的人會喜歡我的這個婚約么？”
福王頓時一噎，裴家當初是晉王妃母族。要是再和手握兵權的霍家聯姻，估計宣德帝就該睡不著了。
永泰帝也一樣，沒登上帝位的時候肯定希望妻族的助力越大越好，如今位置已經坐穩，最忌憚的就是皇后一族勢力過大。
所以，霍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兩位陛下都不喜歡這個婚約，這大概也是婚約遲遲沒有變成賜婚圣旨的原因。
福王長嘆一聲道：“這也不過是我們的猜測，當今陛下從小就心思深沉，他不會輕易讓霍裴兩家聯姻，更不會隨隨便便就把這個婚約作罷，咱們不得不防。”
霍驍冷笑道：“陛下最不樂意的就是裴家再出一位太子妃，所以這個婚約暫時還是留著的好。”
福王沉吟片刻后道：”徹兒，不管最后你會不會娶裴家丫頭，你都不能和元家丫頭在一起。”
霍驍剛想開口辯駁，福王一擺手接著道：“我不會要求你也像我一樣一輩子只有一個女人，畢竟不是誰都能有福氣遇到你外祖母那樣的女子。
如果你最后還是娶了裴家丫頭做妻子，對妻子不滿意想要納側室也無可厚非，但這個側室要是和岳母長得一模一樣算怎么回事兒？就算婚約順利解除，你娶一個和前未婚妻的母親一模一樣的妻子也不成體統，人言可畏啊，徹兒！”
聽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霍驍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二老爺子，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兒，您想的可真夠多的。”
“臭小子，老子當初為了你娘頭發愁白了一半，如今為了你又白了另一半，你們就不知道體諒一下老人家的心！”福王耷拉著眉毛看著霍驍。
霍驍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福王一點內情，“二老爺子，其實……元二姑娘的母親就是武寧侯夫人顧夕的孿生姐姐顧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