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昀是個聰明絕頂的少年,單就讀書而言,宇文恒雖然也足夠優秀,比起他來還是有所不及的。
但兩人截然不同的成長環境決定了他在算計人心方面絕對趕不上宇文恒,起碼現在的他趕不上。
和宇文恒認識幾個月來,兩人幾乎是朝夕相處,尤其他們還整日在一起切磋棋藝,越發覺得投契。
傅韶昀雖然心里清楚和皇室中人不可深交,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二皇子吸引,如今兩人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畢竟面對這樣一個才華出眾、見識廣博、性格溫和,在自己面前絲毫不拿架子的皇子,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拒絕他的友情。
而且并不是他真的喜歡攀附權貴,只是身上還肩負著重振傅家的責任,能和一名很有希望成為儲君的皇子相交,好處顯而易見。
更何況,他并不覺得自己一個小小的長沙府同知公子有什么值得二皇子算計的。
反觀那位四皇子,之前威脅的話就不說了,單是不學無術這一點就讓他看不上。
一個人只能憑著身份在旁人面前耀武揚威,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本事,想得到他傅韶昀真正的尊重,這根本做不到。
然而,讓他既心酸又想不通的是,沅表妹那樣通透的人,竟然和四皇子相處得極好,雖然只是短短的時日,兩人卻已經像是認識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就算是和他相處,她也沒有這樣放松自如。
這里面一定有他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其實四皇子也有過人之處?
方才沅表妹和四皇子一起騎在馬上從樓下經過,雖然兩人之間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卻能感覺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默契。起碼沅表妹已經把四皇子視為了可以信賴的人。
要知道她表面看起來雖然大大咧咧,真想得到她的信任卻是極其困難的。
剛才四皇子在表叔面前一副撒嬌耍賴的模樣,他看了都覺得不寒而栗,可沅表妹眼中卻滿滿都是笑意,那顯然不是敷衍,更不可能是嘲諷,而是真的開心了。
他從來都不是笨蛋。
雖然表叔不樂意讓皇子做女婿,沅表妹也不喜歡嫁入皇室,但主要的原因無非是不想摻和儲位的爭奪。
所以像二皇子這樣的他反而不擔心,越優秀,越有可能當上儲君,表叔就越不可能把他當作女婿人選。
反觀這名紈绔四皇子,就算他再得圣寵,皇帝陛下也必然不會把江山托付給他。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在沅表妹面前反而有了競爭力。
試想一下,如果他也是一名疼愛女兒的父親,面對長相俊美,注定一輩子富貴之極,又幾乎不用承擔任何風險的皇子,也是會心動的吧。
何況沅表妹并不是沒有手段的女孩子,將來把四皇子的心攏得緊緊的完全有可能。
尊榮、清閑,這樣的生活其實真的挺適合沅表妹。
畢竟還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少年,傅韶昀雖然盡量壓抑,酸澀的情緒還是難免流露出些許。
聽到二皇子的問話,他心里更不好受了,悶聲道:“表叔訪友想帶的只有沅表妹,至于四殿下,大約是湊巧遇上的。”
宇文恒怎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世上哪兒有那么多的湊巧,明明就是自家四弟厚著臉皮湊上去的。
要說老四這個人,確實是文不成武不就,人又懶散不求上進。但最大的優點說好聽了就是能屈能伸,說難聽點就是沒臉沒皮。
只要是他想要結交的人,不管人家怎么嫌棄,怎么甩臉子,最終都能被他磨得沒了脾氣。
那位狂傲霸道的霍小王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他們幾兄弟誰都想拉攏他,最終卻只有老四得了他的青眼。
果然老四也未必是真的沒有野心,否則他會愿意在霍小王爺面前那樣低三下四的?
看來真是他父皇的血脈,對至高無上的地位都是有想法的。
宇文恒目光微閃道:“傅兄大可不必煩心,皇子們在婚姻大事上是半點都插不上話的,一切都有父皇和母后做主,四弟此舉也不過是徒勞而已。”
他這話聽起來的確是在安撫傅韶昀,可對方會怎么想就怪不得他了,呵呵……
果然,傅韶昀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冷笑道:“表叔本就是侯府嫡子,回京之后馬上就會是大周的吏部天官,沅表妹身為他的嫡女,難道還夠不上一個皇子妃的身份?”
剩下的話他都懶得說了,四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最得圣寵,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兒子看上的女孩子各方面都配得上,她又怎會不成全?
到時候枕頭風一吹,一切還不是水到渠成,即使是皇后娘娘又能說什么?
成功地在傅韶昀心里埋下一根刺,宇文恒不再多言,舉箸仔細品嘗擺在面前的美味佳肴。
黃昏時分宇文恒和傅韶昀回到了客棧。
元徵果然是言出必行,一樓的大堂里擺了四五桌上等酒席,侍衛們一個個酒酣耳熱,氣氛好得不行。
四皇子坐在一群侍衛中間被灌得舌頭都大了,他本就不拘小節,此時看上去更是沒有半分皇子的架子,很容易就和侍衛們打成了一片。
傅韶昀心里更不好受了,這樣的皇子在旁人眼里或許是不夠矜持尊貴,可沅表妹不但不會嫌棄,反而會更加喜歡。
宇文恒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拍拍他的肩膀道:“四弟向來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咱們都是喜歡清靜的人,先回房休息吧。”
兩人各自上樓回房不提。
宇文恒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名暗衛立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修杰,有何事稟報?”見暗衛似乎等了許久,宇文恒在小廝的伺候下一邊脫下外裳,一邊問道。
那名喚作修杰的暗衛回道:“回殿下,宇文思晴那邊果然有動靜了。”
宇文恒眼睛一亮:“噢?說來聽聽。”
修杰把嘴巴湊到宇文恒耳根,把最近幾日發現的情況向他細細說了一遍。
宇文恒彎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淡笑道:“你們繼續暗中盯著,不必打草驚蛇。”
修杰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主子的話不容置疑,他單膝跪地沖宇文恒一抱拳:“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