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了，挽星閣里的景致越發迷人，各色花卉也競相開放。
但如此美輪美奐的景色卻沒有半個人欣賞。
“采青，你說姑娘是不是被夫人氣糊涂了？”采桑把采青拉到外間，低聲問道。
采青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姑娘打小兒氣量大，再說了，夫人這樣對她也不是一次兩次，連我都習慣了。”
采桑道：“你今早沒有和我們一起去春暉堂，夫人做得太過分了，姑娘也像是變傻了一樣，把責任一個勁兒往自己身上攬，都不知道辯駁的。”
采青道：“姑娘太不容易了……我只盼著日子能過得快一點，姑娘早點及笄……”
采桑：“……我也覺得。”
兩人說話的聲音極低極小，卻瞞不住里間的豆豆。
早點及笄？
倆丫鬟是覺得自己及笄就可以出嫁，就再也不用受母親的氣了吧。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把賬本一合大聲道：“采青進來，采桑去把含笑和胖麥穗兒喚來。”
采青推門而入：“姑娘。”
豆豆道：“把我讓你收著的那雙鞋找出來。”
采青懵了，一雙鞋？
她伺候姑娘十年了，幫姑娘收起來的衣物鞋襪不知有多少，姑娘突然讓她找一雙鞋，指的是哪一雙？
豆豆沒好氣道：“就是我做的那雙嘛。”
采青險些沒忍住笑起來，姑娘長到十三歲，一共就做過那么一次鞋，而且還是一雙半成品。
鞋底倒是像模像樣納了千層底，可惜針腳橫七豎八的，當時還把小手勒破了皮。
鞋面兒繡了老夫人最喜歡的茶花，可惜那也只是姑娘自己認為是茶花而已。
她記得當時采桑還打趣過，說那茶花像一個面團，還是那種沒有揉光滑的面團。
最好笑的是，明明鞋底鞋面兒都做好了，只差上在一起這最后一道工序，姑娘居然放棄了。
說來這已經是在杭州府時的事兒了，半成品的鞋子在箱底躺了小兩年，姑娘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
“你可別告訴我找不著了呀。”豆豆見她站著不動，小嘴撅了起來。
要是真找不著了，她可沒時間再做一次。
采青笑道：“哪兒能呢，奴婢這就去給您找出來。”
不大會兒功夫，豆豆的大作就被采青尋了出來。
她還格外善解人意，知道姑娘大約是想把鞋子做完整了，把豆豆那個一年到頭都不會碰一下的小針線籃子一起捎了過來。
豆豆看著鞋面兒上的兩個“面團”，小臉皺在了一起。
她記得明明沒有這么糟糕的，現在看來已經不是拿不出手那么簡單了，完全就是丟人現眼嘛。
算了，現在另做說不定還不如這個呢。
她拿起鞋面兒和鞋底，在采青的指導下開始把它們上在一起。
采桑帶著含笑胖麥穗兒兩個很快便來到三樓，見姑娘居然像模像樣地在做鞋，三個人六只眼睛都看呆了。
胖麥穗兒和豆豆說話沒有什么顧忌，圓滾滾的胖身子迅速扭到豆豆跟前兒，驚呼道：“姑娘，您怎的做起鞋來了。”
該不會是被夫人氣得腦子都不正常了吧。
豆豆道：“這是昨日答允祖母的，要是做不到豈不成小狗了？”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老夫人最疼姑娘了，實在不行撒個嬌不就得了，何況在老夫人面前做個小狗也沒啥大不了的。
姑娘卻非要自己找罪受，做出來的鞋子又這么……差勁兒，她的行為實在太異常了。
豆豆并不在意丫鬟們的目光，對含笑道：“我剛才算過了，商行那邊才剛起步，不可能抽得出錢來，倒是醉忘歸這幾個月賺了不少，你待會兒去尋翟大掌柜，替我取四千兩的銀票回來。”
嘎？四千兩？
含笑有些想不明白，之前姑娘還說要把老主子開酒樓的本錢先攢出來，開小商行寧可動用陛下賜的黃金，甚至還向四皇子接了兩千兩，根本都沒敢動用這部分錢，姑娘今日這是什么意思？
豆豆道：“不要胡思亂想，我讓你去取自然有我的用意。”
含笑應了一聲跑出去了。
“姑娘，您是不是想要離開元家？”采青采桑兩個總算咂摸出滋味來了。
姑娘大概是受夠了夫人，竟然想要脫離元家！
可是老夫人和二老爺對姑娘這么好，他們肯定不會同意，而且一定會非常傷心失望的。
豆豆啞然失笑道：“怎會？我一日姓元，就會終身姓元，只是……你們不覺得京里實在憋悶，姑娘我如今也算個有錢人了，趁著年紀還不算太大，想出去四處看看，散散心。”
胖麥穗兒眼睛一亮，難道姑娘是想去大西北尋自家主子？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趁這兩年的時間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到時做了夫妻就更加和睦了。
最重要的是，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姑娘就不會被那些小白臉子們吸引，那些高門閨秀們也就沒有機會設計陷害姑娘，她不就清閑了么？
采青采桑兩人對視一眼，姑娘把事情也想得太簡單了吧，一個大姑娘家家的，老夫人和二老爺怎可能讓她去外面游歷。
豆豆并不在意她們的想法，對采青采桑兩人道：“你們去把我出門要用的行李歸置一下，一份簡單一些，盡量選擇男裝，一份精致一些，按大家閨秀出遠門的規格收拾。”
采青采桑雖然還是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但也不敢質疑她的決定，行了個禮下去做事了。
“麥穗兒，方才是不是又在胡亂猜測了？”豆豆轉頭看著胖麥穗兒，這丫頭方才一雙圓眼睛亮閃閃的，八成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胖麥穗兒嘿嘿一笑，湊到豆豆身邊道：“姑娘，奴婢覺得您的主意實在高明，把采青她們幾個支開，咱倆單獨騎馬去大西北，到時候鳥飛魚躍，想做什么都行。”
豆豆呵呵笑了兩聲：“你想得倒是美！去大西北喝西北風吶？就算是本姑娘要去也堅決不帶你！”
胖麥穗兒急眼了：“別呀――”
豆豆板著臉道：“方才你去靳嬤嬤那邊，有沒有打聽到如霜如雪兩個受了什么懲罰。”
胖麥穗兒收起了臉上的吊兒郎當，帶著一絲不忍道：“是夫人親自吩咐的，如霜如雪兩人各打了四十板子，被……被發賣了。”
豆豆心里一陣寒涼，姐姐最信任的人就是這兩個丫鬟，說來昨日的事情錯的人也并非如霜如雪。
而且，她們倆還是元府的家生子，母親居然連她們娘老子的面子都不給。
看來，她這個養女的確是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