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十幾日對馬明瑞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從做將軍府大少爺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恪守本分，知道什么不該想，什么不該做。
在白虎營里，馬巖吩咐的事情不問對錯，他拼了命也要完成。
在將軍府中，于氏對他的照顧不論真假，他永遠記得這份情。
他一直告訴自己，馬明玉再出色，再美麗，也絕不是他能夠肖想的。
然而，人心是最難掌控的東西。
他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喜歡上了明艷動人的妹妹。
好在他還有一顆清醒的頭腦，一顆忠誠的心。
馬巖夫婦替他安排的親事他二話不說就接受了。
很多人說齊氏是商女，配不上他這個從五品的白虎營少將。
他婚前從未見過齊氏，自然說不上喜不喜歡，但他也沒有因為齊家是商戶就心生鄙夷。
對方是商女，他也不過是父母早亡的孤兒。
何況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不需要旁人置喙。
只要齊氏是個溫良賢淑的好女子，愿意替他操持家務，孝順馬巖夫婦，他也樂意做一名合格的丈夫。
然而，新婚的妻子卻給了他大大的驚喜。
齊氏閨名妙言，雖然齊家事地道的西北人，她卻長了一副江南女子的相貌。
不但長了一副秀麗的容貌，性情更是出乎預料地婉約。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最容易攻破錚錚鐵骨的往往正是不起眼的點點關懷與照顧。
馬明瑞本來只打算和齊氏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卻在短短的十幾日間被妻子似水的柔情亂了心神，一步步攻破了他的心防。
雖然過去的十年間，于氏對他可謂照顧有加，卻也從未達到這種細致，甚至可以說是繁瑣的地步。
讓他這個習慣了行伍生活的人很不適應，卻又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就好比此時的偏廳里。
妻子玲瓏有致的身段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溫軟柔和的嗓音也一直在不停地交待各種瑣事。
“夫君，這是五套里衣，你一去就是十日，記得讓小廝隔一日就給你換一身……”
“夫君，這是一些你喜歡的咸點心，晚間餓了可以填一填肚子……”
“夫君，這是我讓醫女給你備的一些藥……”
“夫君……”
馬明瑞終于被她轉得頭暈了，伸手把她拉到身邊坐了下來。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笑道：“娘子，為夫不是去遠方征戰，只不過是去百里開外的白虎營，而且十日后就回來了，很快咱們又可以見面，不用費這許多的心思。”
齊氏一張俏臉變得粉紅，細聲細氣道：“在蘭州的時候，每次我爹爹出遠門談生意，娘親都是這樣替他準備行李，我以為……”
馬明瑞的心軟得一塌糊涂。
和這般溫婉的女子過一輩子，或許真不是什么太困難的事情。
剛想打趣齊氏幾句，屋外傳來了丫鬟們請安問好的聲音。
“奴婢們見過大小姐。”
“大哥在么？”馬明玉在外輕聲詢問。
齊氏立刻把小手從馬明瑞大手里掙脫出來，親自走過去把偏廳的門打開：“妹妹請進，你大哥在呢。”
馬明瑞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馬明玉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對她的性格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她從來不做在她看來沒有意義的事情。
新婚這十幾日來，她從未踏足他們夫妻的院子半步。
他剛準備回營她就來了？
是想給他踐行？他還不至于自作多情到這種地步。
八成是好些時日沒能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霍小王爺，又想在自己這里討些主意。
他是真想一口回絕，可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所有的決心在見到她聘婷的身影時全都化為烏有。
馬明玉笑盈盈地給齊氏見了禮，姑嫂兩個并肩走進了偏廳。
如果說方才見到其實臉上的紅暈她還有些鄙夷。
那么等她見到馬明瑞眼中掩飾不住的喜意時，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她本以為大哥被迫娶了一名低賤的商女肯定不甘心，一定不會給齊氏好臉色。
沒想到他們夫妻竟是一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模樣。
她眉眼間透出一股淡淡的酸意。
馬明瑞看得有些心煩，但最終還是十年來習慣了的心疼占了上風。
他對齊氏笑道：“娘子，我和妹妹有些話要說，你可否……”
齊氏是個知情識趣的女子，對兄妹二人福了福身笑道：“我去小廚房看看今日有什么好的食材，妹妹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用午飯。”
她很快離開了偏廳，甚至還貼心地把門合上了。
馬明瑞瞬間便收起臉上的笑容，看著面前的少女道：“說吧，又想讓我替你做什么？”
馬明玉心里的酸澀依舊沒有完全消散，冷笑道：“果然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大哥脾氣見長嘛。”
馬明瑞輕哼一聲：“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就趕緊走，我可沒那份兒閑工夫和你瞎扯。”
馬明玉忍了忍氣道：“最近白虎營里來了一名十三歲的正五品武略將軍，大哥聽說了么？”
馬明瑞點點頭，身為白虎營的少將軍，這樣的事情他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只是在他看來十三歲的人做到正五品純粹就是瞎胡鬧。
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們花費心思。
他不以為然道：“鐘離璦竇？”
馬明玉抿抿嘴道：“據說他是小王爺的表舅，所以……我想請大哥替我去探一探他的虛實。”
馬明瑞嘴角一勾：“小妹在我面前何必繞彎子，就直說讓我去幫你拉攏他不就得了。”
要擱從前馬明玉早翻臉了，今日她卻生生把火氣壓了下來。
“大哥，你該知道鐘離世家在福王那里是說得上話的，大西北離遼東山高水遠，錯過了這個機會，我……”語氣中竟似在哀求。
馬明瑞又是一陣心煩，馬明玉有多驕傲他比誰都清楚。
沒想到為了一個霍驍，她竟然可以把尊嚴拿出來隨便讓人踐踏。
權勢富貴果然是世上最能打動人心的東西。
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馬明瑞直接應承道：“替你去打探一下鐘離璦竇的情況可以，但拉攏他恕我做不到。”
他本來就瞧不上鐘離璦竇那樣靠著裙帶關系坐上高位的人，讓他去低三下四地討好那樣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絕對不可能！
馬明玉卻已經很滿足了，只要大哥在鐘離璦竇那里混個臉兒熟，其他事情她自己會搞定。
她笑得格外甜美：“多謝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