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蕙既不傻也不天真。
相反她從來都很精明,更不是一個輕信旁人的女子。
當年為了讓老夫人和元徵同意收養豆豆,她不得已在信中提及了豆豆的身世。
老夫人和元徵知道了豆豆是顧夕的女兒,也知道是裴皇后害得母女倆分離,但也僅此而已。
那一晚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元蕙和誰都沒有說過。
包括她的丈夫竇大勇,也是昨日遇到鄭阿毛之后才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所以她此時愿意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在福王父女面前和盤托出,實在是非常不容易。
福王閱人無數,又怎會看不出元蕙的這份不容易。
他一反之前的和藹可親,沉聲道:“竇夫人可要想清楚,畢竟咱們現在還算不上一家人,而且……皇室中人不講信義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福王并非不想知道豆豆的身世,但他隱隱覺得這件事背后一定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幾十年來他經歷的風風雨雨太多了,深知有的秘密說出來未必是件好事。
之前他說過無論豆豆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會嫌棄,這話不是故意說了威脅女兒,更不是安元蕙的心,而是他的確就是那樣想的。
不是他喜歡說大話,如果這個秘密永遠都是秘密,以他的權勢,臭小子的本事,讓小丫頭過上平安喜樂的日子不是難事。
反倒是這秘密一旦公開,小丫頭這輩子還能不能過上安穩的生活可就不好說了。
輕則費時費力,重則是會要人命的!
就算他們能幫她,護得住她又如何?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仇恨,就會拼命想著去報復。
一日報不了仇,一日就輕松不了。
得與失之間,實在是不好抉擇。
當然,他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對于小丫頭來說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畢竟人在世上走一遭,不清楚自己的身世的確是件憾事。
所以,他覺得這件事情的選擇權應該交給小丫頭,他們雖然是長輩,也無權替她做決定。
元蕙不是很明白福王的用意,但起碼弄懂了一點,福王殿下父女倆是真的值得信任的人。
她笑道:“王爺的人品元蕙信得過,而且就算是此次真的看走眼,我們一家也認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一死,一家人在黃泉路上也有個照應。”
福王笑著捻了捻頜下的長須道:“小丫頭執拗的脾氣簡直和你一個樣兒,既如此,本王愿洗耳恭聽。”
元蕙這才打起精神,提起了那驚心動魄的一夜。
“說起來不怕兩位殿下笑話,十四年前我是因為逃婚才離開了靖南侯府。
出了京城之后便遇上了想要去陪嫁別苑的顧夕姐姐……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第二日就是七夕,顧夕姐姐已經懷有七個多月的身孕,為何還往城外跑。
詢問之后才知道她是為了去陪嫁的別苑中探望生病的小姑子。
那時三皇子妃裴廷瑜早已隨著三皇子去了大西北,裴家也不止她一個出嫁的姑奶奶,我根本沒有想到顧夕姐姐說的小姑子指的會是她。
直到離別苑不足兩里的時候我才知道了實情。
逃婚本不是件光彩的事兒,我不想讓那位看起來有些刻板的三皇子妃說教。
更不想因此走漏了消息被侯府的人抓回去。
于是我提前下了車,并沒有隨著顧夕姐姐一起進別苑。
等夜深了我才從后門摸了進去。
當時別院里比白天還忙亂,我打聽后才得知是顧夕姐姐要生孩子了。
我著急得不行,要知道那孩子尚不足八個月。
我本想去正屋探望顧夕姐姐,沒想到卻發現了天大的秘密……”
元蕙把偷聽到的裴廷瑜和鄭嬤嬤的對話詳細講了一遍,著實讓見過大世面的福王父女倆大開了眼界。
他們都是在皇宮里長大的,女人之間的各種手段、各種伎倆并不陌生。
但狠毒到下藥讓嫡親大嫂早產,把自己剛出世的侄女調包,打算把她送到青樓里,讓她從小就做淪落風塵……
這么惡毒可怕的女人,簡直聞所未聞。
福王唏噓不已。
永福公主卻是怒火中燒。
她一直覺得顧夕比自己命好,起碼嫁了個有本事的丈夫。
沒想到這個有本事的丈夫卻有個心里這么扭曲,這么惡毒的妹妹。
元蕙又道:“我躲在壁板后聽完了她們的談話,便從別苑后門溜了出去,幸運的是,裴廷瑜也怕事情敗露,只派了鄭嬤嬤的侄兒鄭阿毛一個人去辦這件事兒。
他雖然是個男子,但根本不會武功,我趁著夜色用木棒子把他敲暈,搶過他懷里抱著的嬰兒。
情急之下,我只好把鄭阿毛給踢進河里。”
永福公主疑惑道:“阿夕的女兒被你帶走了,那裴錦歆又是哪兒來的?雖然我已經十年沒有見過她,可她三歲多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得出同武寧侯長得很像,而且,當年是馮院判親自替阿夕安的胎,一口料定是個女兒,并非雙生。”
福王見瞞不住了,摸了摸鼻子道:“曦兒,父王本想著給你個驚喜就沒有同你說,小丫頭長得和顧夕一模一樣……”
永福公主白了父王一眼,自己有那么矯情么?老頭兒真會耽誤事兒!
好半天沒吱聲的竇大勇插了一嘴道:“末將沒有見過瑞嘉郡主,但見過武寧侯和裴皇后,她們兄妹倆長得很像。”
永福公主驚呼道:“你的意思是……”
元蕙道:“當時裴廷瑜和鄭嬤嬤并沒有說裴錦歆是誰的孩子,不過我當時就覺得裴廷瑜似乎有些精力不濟,但一想到她是在顧夕姐姐的別苑中養病,沒有精神也不奇怪。”
永福公主道:“這件事情似乎越來越復雜了,萬一裴錦歆真是裴廷瑜的女兒,那就是當今陛下的嫡出公主,就算當時三皇兄前途未明,那也是嫡出的郡主,裴廷瑜就算是要算計顧夕姐姐,又何必用自己的女兒?
難道裴家的嫡女比皇室的郡主更尊貴?”
元蕙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道:“除非裴錦歆不是當今陛下的血脈。”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都有些發懵。
這個想法實在太過于驚世駭俗,皇家的女人和人可不同于普通的婦人。
雖然浸豬籠騎木驢什么的已經足夠殘忍,但比起皇家動輒滅人滿門的手段來說也算不了什么。
裴廷瑜的膽子真有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