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五年的新年宴同過去的無數個皇家新年宴一樣熱鬧非凡。筆|趣|閣。。
四位皇子去年都娶了皇子妃,新年宴上成雙成對出席,光是看看都覺得喜慶得很。
過去那些年正式場合從不露面的霍小王爺居然隨在皇帝陛下身后出現了,也不是傳說中狂傲冷酷的模樣,飛揚俊俏的眉眼間全都是喜色。
畢竟人逢喜事精神爽,想來是未婚妻元二姑娘即將及笄,大婚之日臨近的緣故。
從前那些少年郎多少還有些幸災樂禍,霍小王爺身份再尊貴,長相再俊美又如何?攤上瑞嘉郡主那樣的妻子,足以把人生的圓滿毀掉大半。
如今則是大不相同了,除了嫉妒還是嫉妒。
元二姑娘那般柔弱嬌美的絕色美人,才剛剛展露出風華就已經有了歸屬,他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去獻獻殷勤啥的!
霍小王爺這么霸道竟無人敢管一管么!
高門貴女們同樣是除了嫉妒還是嫉妒。
元二姑娘好本事!
從前瑞嘉郡主是小王爺未婚妻的時候,怎的從未見過他在新年宴上露面。
今年未婚妻換人做了,他就急吼吼地就出來了,不是為了元二姑娘才怪!
當然,這些都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看到的表面現象。
知道幾分內幕的人,看到的就不完全是熱鬧了。
比如,向來高貴端莊的皇后娘娘今年似乎格外沉默寡言,消瘦的面容上不見半分喜色,想來是今日一早陛下駕臨鳳翔宮時出了什么大事。
再比如,往年新年宴上人來得最齊整的威遠侯府,居然少了好幾個最顯眼的人。
武寧侯一共三個子女,直到宴會結束一個都沒有出現,武寧侯本人面色也有些不好看,像是誰欠了他十萬兩銀子一樣。
唯有武寧侯夫人,似乎并沒有因為子女的缺席和丈夫的不虞影響心情,一張俏臉燦若桃花,比那些十五六歲小姑娘的面色還要鮮妍。
不過這些全都影響不了新年宴的順利舉行,整座大殿歌舞升平,別樣熱鬧。
同皇宮里熱火朝天的場面完全相反,威遠侯府瑞歆園中,裴錦歆正經歷著她生命中最冰冷的時刻。
永泰帝把閑雜人等請出鳳翔宮正殿之后,裴錦程和裴錦弘怕她一時想不開惹出禍來,幾乎是寸步不離。
緊接著太皇太后的口諭就傳到了偏殿,擼去了瑞嘉郡主的封號,讓她從今往后再也不要進宮。
雖然口諭不是正式的懿旨,但她的命運已經注定。
裴錦程和裴錦弘自然不敢違抗太皇太后的旨意,只能把裴錦歆帶回了威遠侯府。
之后正殿中發生的一切兄妹三人暫且還不清楚,但裴錦歆和他們不是一個母親所出已成為了事實。
兄妹三人在瑞歆園中相對而坐,裴家兄弟看著疼寵了十多年的妹妹,心亂如麻。
就算歆兒真的是個婢生女,和他們身上都流著同一個父親的血。
況且他們兄妹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豈是隨隨便便就能了斷的。
可方才母親凄然的聲音還在他們兩人耳畔縈繞。
正是歆兒的生母,那個在府里根本無名無分的婢女把他們的嫡親妹妹調換出去,此時他們的妹妹身在何方,還好么,還活著么……
單沖著這一點,他們如果還像過去那樣無條件地包容和寵愛歆兒,就是對母親和未曾謀面的嫡親妹妹的背叛。
兄弟倆一時間心亂如麻,陷入兩難的境地。
往日性情急躁,脾氣很壞的裴錦歆卻卻恍如老僧入定,整個人像一座冰冷的石雕一般端坐在桌旁。
婢生女,她堂堂的瑞嘉郡主竟然是個婢生女!
明明上一刻她還是整個大周朝最幸福的女孩子,有爹寵,有娘疼,有位高權重的外祖父,有最尊貴的姑父姑姑……
雖然現在最尊貴的姑父姑姑依然是她的姑父和姑姑,可一切都已經變樣了。
裴錦歆完全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只知道她的人生瞬間冰火兩重天。
良久之后她才動了動麻木的眼珠子,看向身邊的兩個哥哥。
他們是大周京城中最出眾的少年郎,往日多少貴女捧著她,哄著她,不僅僅是因為她靠山夠硬,還因為她有兩個俊美優秀的哥哥。
她仗著兩個哥哥的疼愛對那些貴女頤指氣使,呼來喝去,覺得她們是一群庸俗不堪的女人,誰也配不上她的哥哥們。
可如今……
哥哥們還是一如既往地俊美不凡,在自己難過傷心的時候他們依舊不離不棄,但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們眼中不再是純粹的疼愛,仿佛隔了一層東西,若即若離讓人心碎。
從今以后哥哥們依舊是身份尊貴的侯府嫡出公子,而她只是自己從前最看不起的庶出姑娘。
不,她比從前看不起的那些庶出姑娘都不如,她是一個身份未明的賤婢偷生的孩子。
還是一個對當家主母和嫡出姑娘用了惡毒手段的賤婢偷生的孩子。
母親是個高貴善良的女人,但面對一個暗地里勾引自己丈夫,還偷換自己女兒的賤婢所出之女,憑什么讓她繼續善良?
可以想見,她裴錦歆從今往后的日子過得會多么的精彩,多么的凄涼。
威遠侯府那些過去被她欺負得抬不起頭的姐妹們可以揚眉吐氣了,京城里那些曾經被她踩在腳下的貴女們可以縱情嘲笑她了。
曾經聽老人們說過,做了惡事總會遭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那么,屬于她裴錦歆的報應終于到了么?
還有,傅哥哥……
從前她擁有尊貴身份的時候傅哥哥就不愛搭理她。
如今她身份如此尷尬,傅哥哥更看不起她了吧。
離開皇宮后一直不哭不鬧的裴錦歆,在想起了心上人后,哀傷的淚水終于簌簌而下。
裴家兄弟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以為她是因為身世的事情傷心。
兩兄弟緊蹙眉頭,勸慰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裴錦歆抽泣道:“大哥、二哥……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么?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裴錦弘低垂著頭,嶄新的錦袍袖子已經被他扯得七零八落。
裴錦程終究大上兩歲,伸手揉了揉裴錦歆的腦袋:“歆兒,錯不在你,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我們的妹妹,雖然沒有了郡主的身份,今后也沒有人敢欺負你。”
裴錦歆搖了搖頭道:“哥,我不怕別人的欺負,我只怕母親不理我,恨我……”
“歆兒……”裴錦程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歆兒的確無辜,可母親和未曾謀面的嫡親妹妹的冤屈又該找誰去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