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不至于那么絕情？
顧閣老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果然還是一群孩子，還沒有深刻感受到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然，事已至此還能說什么，身為父親和外祖父，他只能盡量配合孩子們行動，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全他們。
顧閣老只覺得身心俱疲，可情勢危急容不得他有半分松懈。
他靠在椅背上道：“放心，陛下早已經離開云霓山莊了，董弼不過是徒勞而已。”
裴錦弘撇了撇嘴，果然誰都比他狡猾，他真是白操心了。
只是看著須發又白了不少的外祖父他不免有些心疼，抿了抿唇道：“外祖父，您還是留在山莊里等待救援吧，讓我去。”
顧閣老欣慰地笑了笑：“傻孩子，你品級太低，騙不了人的。”
這個道理裴錦弘當然也是懂的，知道勸不了外祖父，只好伸手撓了撓頭。
顧閣老很快斂住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錦弘，外祖父小看裴皇后了……”
同時下的士大夫們一樣，顧閣老并不認為女子能有有本事翻得起什么大浪，頂多會使一些內宅中的陰私手段而已。
所以他對董弼的防備心一直多過裴皇后，沒想到那女人真是什么都敢做。
看來他真是老了……
裴錦弘對顧閣老的話深以為然，可不是么，一直以來他對姑姑都十分尊重，萬沒想到她居然是那樣的人。
顧閣老打起精神道：“錦弘，叛軍的目標是陛下，而明面上‘陛下’已經落在了董弼手中，所以我此行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反而是你，留在云霓山莊中一定要警醒一些，務必要保證貴妃娘娘的安全。”
裴錦弘道：“我知道的，貴妃娘娘一直以來都很得陛下看重，我保護好她也算是立了一功。”
既然陛下已經離開了，他唯一的立功機會也只剩下了這個。
至于妹妹所說的大功就只能靠她和大哥了。
顧閣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從隨駕來到云霓山莊，你和錦程沅兒那邊還有沒有聯系過？”
裴錦弘搖搖頭：“臨行前沅兒和大哥只說讓我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聯系太過頻繁怕引起陛下的疑心。”
顧閣老道：“現下云霓山莊已經一團亂，想要派人去給他們送信也不太現實，不過……既然你們兄妹早已經知曉了內情，想來沅兒和錦程一定會有周密的計劃。”
裴錦弘道：“是，沅兒手中不僅有霍驍留給她的人，還有陛下給她的一百暗衛，大哥手中也有不少人，只是這一趟孫兒不能陪在您身邊，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顧閣老道：“放心，時間不多了，你也趕緊去做安排吧，等一切都過去了，咱們一家人再聚。”
“是。”裴錦弘跪下給顧閣老重重磕了個頭，站起身退了出去。
云霓山莊中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誰也不知道此時的永泰帝其實并沒有走得太遠，他就在離后山大約五里之外的一個山洞中。
說是山洞，其實內部已經被人布置得十分干凈整潔，雖然算不上精美，但對于想要隱匿起來不讓人發現的永泰帝而言，條件已經足夠好。
云霓山莊那邊傳來的喊殺聲十分清晰地傳進山洞中，橘紅色的燭光卻并沒有給永泰帝難看的臉色增添半絲溫度。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想想那些起兵叛亂的人的身份，能高興起來才怪了！
暗衛統領小心翼翼地把云霓山莊和京城各處傳來的消息一一匯報，就生怕一個不小心把陛下給惹惱了。
好容易把所有的消息都說完，暗衛統領的后背已經全都濕透了。
永泰帝緊抿的嘴唇終于動了動，冷聲道：“你說此刻包圍云霓山莊的人全都身著四大營的士兵獨有的軍服，那你說他們究竟是誰的兵？”
暗衛統領梗著脖子道：“現在云霓山莊外已成混戰之勢，況且領兵的人并非四大營主將，屬下等實在是分不清……”
永泰帝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京畿附近四大營，明面上一共八萬人馬，今日前來包圍云霓山莊的第一波人馬大約一萬，第二波是兩萬。
此時三萬人在云霓山莊外混戰，光是聽聽這喊殺聲都知道戰況有多慘烈。
還有老三……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自己中毒這件事情上，馬賢妃的嫌疑是最大的。
馬巖那廝居然暗地里養了那么多的私兵，五千人聽起來數量并不十分驚人，但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足以讓江山易主。
他睨了那暗衛統領一眼：“泰王的人馬開始動了么？”
暗衛統領道：“回陛下，半個時辰前那五千人馬已經在忠勇侯府別苑門口集結完畢，此時大概已經出發了。”
永泰帝嘴角微微扯了扯，兒子不是個傻瓜，沒有被人牽著鼻子走，他是不是應該略感欣慰？
老三這是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想要等著宇文昊等人損失過半之后，再來接手，還是說拿不準自己這個父皇是不是在耍詐，還等著來撈一個救駕之功？
呵呵……真是讓人心寒。
他自問對兒子們還是用了心思疼愛的，遠的不說，起碼比父皇強得多，最終卻落得一樣的結局。
果然當皇帝的人只能做孤家寡人，心中就不該還留有溫情這種東西。
不管是兒子、妻妾、朋友、親人，通通都不該心軟。
他略收了收思緒道：“霍小王妃在忙什么？”
暗衛統領道：“據暗虎傳來的消息，楚隨已經在小王妃的掌控之中，其他的倒也沒見她有什么大動作，只是……她派了二十名暗衛從京城四門分別出城，像是去打探什么人的消息去了。”
永泰帝輕笑道：“她……”
剛說了一個字，另一名暗衛統領走了進來。
永泰帝止住他要行禮的動作，道：“又怎么了？”
那暗衛統領抱拳回道：“回陛下，寧王殿下、顧閣老和董閣老分別帶著一隊人開始突圍，而且兩位閣老身邊都帶了偽裝成陛下的人。”
永泰帝眉頭一挑，似有些不敢相信道：“顧允年和董弼？”
這兩人都是文官，身居高位又不懂武功，竟然敢身先士卒？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顧允年也就罷了，他是知曉內情的人，不管是迷惑董弼也好，拍自己馬屁也罷，總算是有個緣由。
可董弼……
這廝果然心懷不軌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