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老朋友這樣開門見山的詢問，林楓也并沒有做半點隱瞞，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打字回復：
“嗯。”
這便是承認了。
聊天窗另一頭，九月霜葉看得心情微微一震。
事實上不需要林楓主動承認，他便能夠猜到了，通過今晚和林楓這樣簡單的一兩局開黑雙排，很多細節便能夠一眼看出來。
今晚的林楓無論是在操作反應手速還是意識狀態方面，都表現得太好、太完美。
這不是能夠用一個“他是maple”的理由就能夠簡簡單單解釋掉的。
因為哪怕是一名前職業選手，離開職業電競賽場多年，自身的實力狀態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大打折扣，不復當年那種巔峰的水準。
關于這一點，九月霜葉自己便有著親身的體會：
幾年的主播生涯下來，哪怕他現在依舊是每天都直播至少六個小時以上的排位，但無論是反應操作手速還是意識狀態，都遠遠不如當年——畢竟，現在的他過得還是太安逸了。
職業電子競技，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而今晚林楓所展現出的狀態，便絕對不是一個退役多年的前職業選手所能夠擁有的。
這便只有一個解釋——
哪怕在退役了的這段時間里，他依舊保持著足夠高強度的訓練，始終讓自身的反應手速和狀態意識保持在職業級的水準之上。
又或者，是通過高強度的訓練和努力，在一點一點地將當年的狀態找回。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著無數的辛苦和努力。
意味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與汗水。
九月霜葉的思緒微微有些恍惚，那樣的經歷，那樣的歲月，他也同樣有過，在當年s2、s3賽季的時候，他在天草戰隊為了沖擊lpl聯賽的冠軍、還有那世界s聯賽，同樣也是這么拼命努力地每天訓練，一心一意地只為了一個目標。
雖然辛苦。
每天又都過得無比充實。
思緒收回，九月霜葉在聊天窗內打字回復：
“連你都要回來了。”
“圈子里現在有其他人知道了嗎？”
林楓搖了搖頭，打字回復：
“不多，暫時就幾個吧。”
九月霜葉點頭表示理解：“也是，否則這種消息一出來，整個國服都早該被驚動了啊——”
這一句感慨，絕對不是沒有來由的。
要知道，就連前陣子的史航重回國服職業電競圈，都能夠在國服之中掀起一片驚呼；那么如果回歸的是當年國服s1賽季公認最強中單的maple，是那個能夠在s1世界頂尖職業賽場上和f對拼五局不相上下的存在，整個國服都要為之徹底沸騰轟動。
林楓笑笑，對于九月霜葉這樣的感慨并沒有多說什么。
兩人的交談陷入了片刻的安靜。
半晌，九月霜葉像是為了找話題一般地又轉開提起了一句：
“你現在的狀態保持得真心很不錯啊——”
“先前那一局薇恩，發揮太6。”
言語中帶著對林楓毫不掩飾的贊嘆與夸獎。
畢竟，一個五殺拯救世界的薇恩，神一般的操作發揮，就算是許多職業adc選手都未必能夠輕易做到，更別提一個退役多年的前職業選手。
但林楓卻是搖了搖頭，打字回復：
“沒什么。”
“當年的你更強。”
看上去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謙虛客套，但從林楓口中說出，語氣卻顯得無比認真。
所以九月霜葉陷入沉默。
半晌，聊天窗那頭才回復過來一條信息：
“都是過去的事了。”
一句話，平平淡淡的語氣，卻仿佛是在將什么心緒做著掩飾般地強行壓了下去。
林楓看得笑了笑：
“是啊，是過去了。”
“但是到現在，還有很多很多人記著那個當年的你不是嗎。”
九月霜葉再次沉默。
看著久久沒有信息回復的聊天窗，林楓同樣沒有繼續打字說些什么，視線越過電腦屏幕望向了窗外，月光皎潔，他眼中的目光一瞬間也變得有些悠遠。
當年。
從s1賽季以來，國服職業電競圈一點點地發展、興起，有兩個位置上一直都在不斷地涌現出一位位天賦實力出眾、無比驚艷的頂尖職業選手。
一個是中單位置。
另外一個，便是adc位。
在后者的位置上，從s1賽季到現如今的s6賽季，能夠被國服玩家們所記住的名字不算少，但也不算多，可但凡是在adc位上脫穎而出的職業電競選手，都能夠在國服lol電競歷史上書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s1賽季的“默言”。
s2s3賽季的“九月霜葉”。
s4s5賽季的“荒雪夜歌”。
三個人。
三任的國服最強adc選手。
前前后后5個賽季，便是這樣的三人撐起了國服lol職業電競圈adc位的最高水準、代表著國服職業adc選手的最強實力狀態，哪怕放到世界職業電競賽場上，都堪稱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級adc。
事實上，現如今god上帝之手戰隊的adc隊員“荒雪夜歌”在這三人當中作為資歷最新的一人，在實力和戰績方面同樣也要比前兩位稍稍遜色。
“默言”，便是林楓當年的同伴隊友阿默。
是當年世界排名前三的adc，曾經和林楓幾人一同殺進過世界s聯賽最后總決賽的國服最強戰隊五人之一。
后來的s2、s3賽季，雖然說那個時候的世界職業電競圈內真正頂尖水準的adc選手不如s1賽季時那么多，但作為國服承前啟后的一位最強adc選手，九月霜葉能夠在那個時代被公認為世界最強adc，這份榮譽是他的前任和后任都不曾獲得過的。
那是真正的榮耀。
不是說“過去”、就真的能“過去”了的。
半晌的安靜沉默之后，聊天窗內，林楓又發了一條信息：
“當年我沒想到你會那么早就退役。”
事實上，當時九月霜葉的退役聲明一出，驚動國服，幾乎所有人都想不到當時還處在職業巔峰狀態的葉神會做出這種選擇。
但此刻這樣的一句話從林楓口中說出，則更具分量。
九月霜葉默然，半晌回復：
“打了兩個賽季，也差不多了。”
林楓看得眉毛一點點地挑了起來，打字反問：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任何一名職業電競選手的終極夢想永遠都只有一個，站在世界s聯賽的總冠軍舞臺上拿下那個象征英雄聯盟最高規格賽事最高榮譽的獎杯。
所以便沒有“差不多”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
只有拿到、或者沒拿到。
還有一種選擇——
叫做“放棄”。
兩句質問般的信息發過去之后，突然間林楓又覺得有些疲憊，是心情覺得累了。
他明白其實自己并沒有任何資格或者立場去質問指責自己的這位老朋友。
每個人，都有權力做出自己的選擇。
只不過九月霜葉選擇的是一條或許能夠讓他活得更輕松更舒服的路。
哪怕，這與他當年作為職業電競選手的夢想已經背道而馳。
心情疲憊之下的林楓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又發了條信息：
“不早了，下次再聊吧。”
“今晚謝謝了。”
聊天窗那頭安靜了片刻，終于也回復過來一條信息：
“不客氣。”
沒有其他更多的回復和解釋。
最后的兩句交談，其實顯得相當禮貌客氣，但卻不知怎的、兩人之間卻仿佛產生了一種淡淡的生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