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江成早早的來到了酒廠,在離酒廠還有一里多地的地方,江成就能看見廠子里那高高的煙囪所發出的青煙。
工人們來的都很早,秦琴每天規定的時間早上八點上班,但是有很多廠子里的老員工,都基本上會提前半個小時就趕到廠子里,他們會把廠區的衛生整理干凈,提前準備好工作的工具,登記材料,入庫出庫等事項,這一切,都是他們老一輩職員的工作習慣。
江成大刀闊斧,他并沒有一刀就把廠子里遺留下來的所有員工買斷下崗,因為那是極其愚蠢的,他只是把以前那些官僚作風嚴重,屁本事都沒有的一群干部給趕走了,留下的都是廠子里以前的勞動標兵。
雖然他們的年紀都很大了,有的都五十多歲,基本上已經快要下崗退休的年紀了,可是在酒廠換了新老板,而且新老板告訴他們,以前廠子拖欠他們的工資,會在幾天之后全部發到他們手上,所以這群老員工,重新煥發了人生第二春。
他們生機勃勃的把自己的熱情投入到了工作當中,他們的心里都知道,補發他們拖欠的工資的不是國企的廠長,也不是政府這么好心,而是江成在簽協議的時候,硬是強加了這一條協議。
這一條協議很重,因為拖欠的工資和等待報銷的醫療費用,足足達百萬之巨,這么一大比錢,對于江成現在這個口袋里逃不出兩塊錢的窮逼來說,真的是很難拿出來。
上午時分,江成剛剛跟北方來的糧食集團的一個區域總經理結了一筆賬,是他在他們公司進購的一次小麥錢,江成為了使自己的啤酒能有更好的口感,他并沒有跟那些小廠子一樣,收購一些過期的,變質的甚至腐爛的小麥。
他買的都是北方產的優質小麥,價格是市場上小麥價格還高那么一成。
本來人家廠家是說要加三成的,后來都是在秦琴的美女攻勢下,才改成只高一成的,就這價錢,人家還說是看在你要的量大才給這價錢的。
江成哪里不知道市場上小麥的價格,他早就問清楚了,這個廠家給他的價錢,就算是比市場上普通小麥貴三成,也算是便宜的,畢竟是優質的小麥,一分錢一分貨嘛!
人家后面還給降了江成,說實話,價錢已經很低了,所以江成付款也付的很豪爽,他一口氣就先付了二百萬的定金,讓對方先把貨運來。
三天之后,貨到了,江成又支付了三百萬的貨款,剩下的五百萬,江成說半個月后在支付,對方雖然對此覺得心中稍有不妥,但是看在江成企業這么大的面子上,也就答應了,畢竟他們都是長期做這些生意的,而且這批麥子是存貨,不是寂今年的新貨,所以他們那邊領導也很大度的同意了。
實際上不是江成不想付全額,而是,他已經沒錢了,公司賬面上只剩下一百來萬的錢,這比錢還是準備預留給廠子里員工們下個月的工資,可以說,等下個月開工資的那天一到,江成手里如果還沒籌到錢的話,那可就真的四面楚歌了。
江成簽了三百萬的支票送走了糧食廠的銷售員,在送人家到廠區門口的時候,突然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員工擋住了江成的去路,訴苦說道:“江總,您可得給我們一條活路啊!”
江成和那個銷售經理同時都愣住了,這是神馬一回事,江成皺著眉頭問:“這位老大哥,你這是干什么,我怎么不給你們活路了?”
想不到那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一把就跪在了江成的面前,哭到:“江總,我知道我這么說很過分,可是,您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給我求條活路啊!”
江成何時受過這么大的禮,他急忙把這個跪地的老大哥攙扶了起來,把他按在了廠子里的門衛室中,語氣平穩的問道:“老大哥,有什么話,你慢慢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那中年男子定睛看了看江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個銷售經理,他咽了一口口水,艱難的吐字說:“江總,這話,這話要我怎么好意思說出口呢。”
江成都快被他這吞吞吐吐的話給憋死了,他急道:“哎喲,我的老大哥哎,你就說吧,有什么事情,我給你做主,是不是新來的主管欺負你們這群老員工還是咋的了,你跟我說,我開除他!”
江成知道,公司最近新招聘的一群人里,有些人是年輕人,都是秦琴從別的地方挖來的,他們有能力,有魄力,可是就是有一點不好,看不起這幫國企老員工,認為他們和新聞上的國企公務員一樣,整天上班不干事,天天就光顧著打麻將撲克了。
可是事實上并不是如此,打牌的人不是沒有,不過那些人都早早的被江成給開除了,廠子里剩下的。都是一群真正的用勞動換錢的工人們。
江成本以為這個老員工也是為了這事來找他告狀的,可是沒想到的是,他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
這個工人告訴江成說,自己叫田景龍,今年剛滿四十,在江南啤酒廠已經干了二十年的車間工人了,從不遲到早退,年年都是模范標兵,家中有一妻一字,高堂尚在,他愛人也是廠子里的工人,在財務科當會計,可是因為幾年前廠子艱難,被迫下崗了,現在家里就剩下他一個人在廠子里面上班,賺錢養家。
江成聽到這,基本上已經能夠猜到他下面要說的話了。
果然,田景龍在說完自己的基本情況之后,馬上就開始訴苦了,他說:“江總,今天不是我厚著臉皮來找你,而是,而是實在是日子快過不下去了,在你沒有收購廠子之前,廠子就一直欠著我們工人的工錢,我本來每個月有兩千塊的工資的,可是老廠長說,廠子有困難,現在只能發最低的基本生活保障費,每個人每個月四百塊。
四百塊啊,哪里夠我們一家四口過活啊,我老婆逼不得已,每天在外面擺地攤賺錢養家,而我這個堂堂的七尺男兒,居然不能賺錢養家,我有愧啊。
前段時間,市里不知道又整了什么幺蛾子,說是要嚴查不法商販,什么是不法啊,我老婆擺的那種攤子就是不法啊,她現在每天生意都不能做了,一出攤,肯定馬上就會有城管出來,他們看到攤子就全部收繳,前面還有人負責追堵,我老婆被抓住了,攤子被沒收,還被罰了幾千塊。”
說到這,田景龍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激動,哽咽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江成一看,就知道他的情緒馬上要失去控制,他急忙從保安室內找了一個一次性杯子,然后倒了一杯溫水,遞到田景龍的面前,安慰道:“田大哥,別急,你慢慢說,我和張經理都聽著呢,別急,喝口水緩緩。”
那邊糧食公司的銷售經理張子成也基本上已經明白了,這個田景龍,是江成收購這個廠子之前就遺留下來的問題,張子成本來要趕飛機急著回北方的,可是看到這幅場景后,他決定不走了,他想看看,江成會怎么處理這個老啤酒廠遺留下來的歷史問題,因為這樣,他也能夠看清,江成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這對于他們來說,很重要。
這個時候,正好到了中午下班時間,工人們紛紛從廠子里走了出來,準備去隔壁的廠食堂吃飯,食堂已經被江成外包給朱小強了,現在朱小強兩夫妻,外加他們聘請的三個廚師,已經正式開始干活了。
當工人們路過廠子門口,看到保安室里,老板和老田兩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都紛紛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們看到,田景龍的臉頰上,分明帶著淚痕。
田景龍看到工友們都下班了,而且還在盯著他們兩個看,頓時覺得有點不自然,可是他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他心想,自己的苦楚,這些老工友們基本上都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反正自己說的問題也是大多數工友的問題。他喝了一杯老板親自倒的溫水,定了定心神,開口說道:“江總,本來這種事情是不應該跟你說的,可是我真的已經快要沒有活路了,在你沒收購廠子以前,廠子一共欠了我們兩年多的工資,還有這兩年醫保的錢,廠子都沒有給我們結,這些錢,加起來足有兩三萬啊,我也是沒辦法了,所以才跟您說的,江總,我求求您,能不能幫我們跟政府問問,這筆錢,我們還能拿到嗎?”
江成聽完之后,頓時心里就火了,因為在簽約的時候,合同上清清楚楚的寫明了,廠子里所有員工過往拖欠的工資和醫保福利等錢,全部都由老國企所承擔,并且會在收到江成所付的收購款后的七天之內到賬,以安慰這些老員工的心,使他們在新老板的帶領下,干勁更足。
而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一個多月了,這筆錢他們居然還沒有發到工人們的手上,這跟江成特意在合同上加的這條協議完全背道而馳,也就是說,政府耍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