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和你長得很像。”這句話是對江成說的。
江成頓時苦笑了一聲,他總算是知道了為什么樓蘭女王會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露出那么奇怪的表情了,原來是因為自己和之前可以說拯救了樓蘭遺族的人長得一模一樣,也難怪女王會有那么大的情緒波動了。
“這說起來,就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樓蘭女皇輕聲咳嗽了兩聲,然后盯著江成的眼睛,慢慢地開始了自己的講述:“那個時候,我還很小,還有自己的名字,鄯若藍。”
時間倒回到千年之前,樓蘭國即將覆滅的那一刻。
“父皇,你真的要拋下這些子民嗎?”看著外面已經在漫天的風沙和硝煙之中徹底崩潰的民眾們,鄯若藍神情凄迷地道:“那可都是陪伴了我們足足有百年之久的百姓啊,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將他們徹底放棄?”
樓蘭王鄯米的臉上也露出了無比痛苦而糾結的神色:“那你說我們能怎么辦?不是我們要拋棄他們,而是我們自身也難保了啊。”
鄯若藍的小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而后喃喃地道:“他們……他們要來了?”稚嫩的語氣之中竟然充斥著濃濃的恐懼。
“沒錯,他們要來了。”樓蘭王鄯米苦笑著道:“這次,我們不用期待漢朝,也不必期待匈奴了,這就是樓蘭的宿命啊。”
這位曾經的王,樓蘭命運的最高主宰者,此刻竟然是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主宰了,他渾身上下,當初剛剛登基時的那種睥睨宇內霸道無雙的氣勢早就已經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如今情況的惡化變成了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陰沉和絕望。
“我們真的沒機會了嗎?”鄯若藍仍然是喃喃地道:“可是父皇你曾經告訴過我,即使是到了最后的時候,也絕對不能放棄希望啊。”
“可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確實是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機會和希望了。敵人不會為樓蘭剩下一個人,一個活口,我們所有人都將以最凄慘的方式死去,或者更加恥辱地度過自己的余生。”
說完,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歇斯底里的神色:“藍兒,你和母后先走,本王就是死,也要死在你們的前面,看著你們受辱,我斷斷是不可能做到的。”
這位樓蘭王在自己女兒驚訝的注視中緩緩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中氣十足地大吼了一聲:“親衛隊!”
“在!”一個身披金色戰甲的侍衛長立刻沖了過來,神情恭敬地道。
“保護好王后和公主,幫著他們離開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再回來了。”鄯米語氣淡漠地道:“不要想著為我報仇,因為你們根本就做不到。”
“不,我要與陛下,與樓蘭共存亡!”侍衛長的臉色先是漲得通紅,而后堅決無比地道:“請恕我這次,必須要違抗王命了。”
“你是要看著本王以一個最恥辱的身份死去嗎?你是想要看著本王死不瞑目嗎?只要這些女人還在,這些拖累我,讓我時刻牽掛著的東西還在,本王就始終不能發揮出來全部的戰力,這樣難道你就開心了嗎?”
侍衛長淚眼朦朧地看著這個自己效忠了一生的絕世強者,咬緊了嘴唇,直到殷紅的鮮血從嘴角緩緩滲出,才低聲道:“謹遵王命。”而后大喝一聲:“親衛隊所屬,立刻集合!”
“你們等人的任務,就是保護著王后和公主,走的越遠越好,而我,要留下里,與王上和樓蘭共存亡!”
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任務,這位侍衛長站到了自家王上的背后,神情肅穆堅決而面無表情,仿佛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可以讓他產生情緒波動的東西一般。
親衛隊的這些人共處也有幾十年之久,如今看著兄弟之中的老大,把盡可能繼續生存下去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等人,一個個更是把眼睛瞪大,滿心不甘地道:“我們不走!我們不想當逃兵!我們不想在茍且偷生之后,還要被后人指著脊梁骨痛罵千年萬年!我們不想就這樣放棄啊。”
“你們在胡說些什么屁話!”看著面前這些相伴了不知道多久的兄弟們,很少說出來粗話的侍衛長兩眼通紅,忍無可忍地大聲吼道:“難道你們連大哥的命令都不聽了?你們要看著我們樓蘭最后的希望,徹徹底底地毀滅掉嗎?你要看著我們最敬愛的王上,曾經天下無敵的王上,以最凄慘最屈辱的方式死不瞑目嗎?他就應該連一個后代,一個樓蘭復興的火種都不能留下來嗎?”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后,這些侍衛們才低聲答應下來。然而發覺了自己馬上要離開父皇的小若藍卻怎么也不肯走,一雙大眼睛也變得淚水盈盈起來:“我不要離開父皇,我不要,嗚嗚……”端的是哭的肝腸寸斷,有了一種讓人聞之而傷心,見之而落淚的地步。
“不要讓父皇為難,好嗎。”樓蘭王鄯米的臉上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走過來蹲下身子,蒲扇般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柔聲道:“你說,爸爸是不是傳說中的戰神?”
“父皇最厲害了,這天底下怎么會有人是父皇的對手?”小若藍奶聲奶氣地道::“我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若藍被賊人擄走,還是父皇單槍匹馬,斬殺了數以百計的敵人才把若藍給就會來的。”
“那么,你相不相信,父皇可以再保護你和母后一次?”鄯米繼續循循善誘地問道。
“當然相信。”小若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好,你要聽父皇的話,乖乖跟著母后先去前面等著父皇,等到父皇打敗了敵人,再去找你,好不好?”說道這里的時候,這位沙漠王者的心里也是涌起了濃濃的苦澀和遺憾。
“好,那父皇你可一定要答應我,不可以騙我,不然若藍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好,我們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鄯米站起身來,豪氣萬丈地大笑道:“走吧,兄弟們,我們該上路了!”
此刻,樓蘭王城的城下,已經有黑壓壓的軍隊聚集了起來,這些人的臉上全是貪婪到了極點,嗜血到了極點的表情,為首的那個身長足足八尺有余,滿臉兇悍的先鋒官向著緊閉著的城門放聲嘶吼道:“我說,鄯米啊,你不會是害怕了,于是想做人生之中最后一回縮頭烏龜吧?”
“哈哈哈……”軍陣之中頓時傳出一陣猖狂到了極點的笑聲。樓蘭國所處的位置,一直是西域之中有名的交通要道和軍事重鎮,如今在各國合力的圍剿之下,這個曾經大展宏圖的政權終于也是走到了窮途末路,不得不說把一位曾經勵志開疆拓土的鐵血君王,逼到了如今的份上,這種做法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這么急著來最后見一見本王?”鄯米威嚴而狂傲的聲音從城頭傳來,從某個特定的角度看下去,身披黃金戰甲,身材高大魁梧的他在夕陽的映襯下,渾身上下似乎都籠罩上了一層戰神一般的光輝。
感受著那種天生王者的強大壓迫感,沒跟站在城下的士兵臉色都是有些不好看,為首的那個先鋒官更是面色陰沉。
情報上說,樓蘭王鄯米此刻已經是窮途末路幾近癲狂,保持基本的理智尚且都還存在困難,如何還能保持著這種唯我獨尊睥睨寰宇的強大氣勢呢。
“死到臨頭尚且嘴硬啊。”但是嘴上的威風可是不能落下的,尤其是自己等人已經取得了如此明顯的優勢,再怎么說也不能弱了氣勢,于是先鋒官語氣陰沉地道:“怎么,這是打算單挑還是群架啊?”
“何所謂單挑,何所謂群架?”鄯米饒有興致地問道。
先鋒官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到了極點的笑容,而后淡淡地揮了揮手,頓時身后整齊劃一的聲音如同震天的戰鼓一般傳了過來:“你一個人,打我們一群,這是單挑,我們一群打你一個,這是群架!”
鄯米的臉上露出一個不屑的笑意:“那就盡管來試試吧!”到了這個地步,所有的嘴炮其實都沒有了任何的意義,想著女兒剛剛出生時,母女兩人臉上如出一轍的幸福笑容,想著自己抱女兒的時候,那張稚嫩的小臉被自己硬硬的胡茬扎得咯咯直笑的樣子,鄯米感覺自己心里那種溫馨而留戀的感覺,與自己身上已經瘋狂涌動起來的戰意幾乎完美融合了起來,更是大大強化了這種力量。
“那就戰吧!”鄯米長聲曼吟一聲:“落日決——大漠孤煙直!”
看著從城頭上飛奔下來的身影,感受著那種強橫無匹的沖擊力和震撼力,感受著那股甫一出手就是凌厲到了極點的殺招,先鋒官也是大笑一聲來得好,隨后揮起手中的長刀就迎了上去!端的是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震撼人心!
“還算是個好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