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小書根本無從想像,九外道中的任一派,如果陰謀策畫,謀害了自己父親,會有什么結果?
如果祖父尚在,必然親自復仇,一刀就把對方整個門派劈了,即便祖父不在,“封刀主為邪魔所害”這種事,也不是如今九外道一家能承受的,帝國官方、江湖正道勢力,必將聯合起來,將兇手鏟除,以振正道士氣,不叫邪魔猖狂。
而心魔閣竟然暗中謀害了燕無雙的小妹,還將其煉成神尸?
司徒小書通體發寒,可以想像的是,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一場驚天陰謀,心魔閣不知是從哪得到了準確的訊息,尋到了其孤身一人在閣外的機會,趁著燕姣然在封神之戰時傷勢沉重,或是暗算伏擊,或是使了什么卑鄙陰毒的手段,這才得手。
不曉得燕無雙若知道此事,會有什么反應?司徒小書對這點非常好奇。九外道之會時,亢金龍當眾證明了自家爺爺已經去向不明,燕無雙作為當今世間唯一的萬古者,動作令四方矚目,卻依舊低調不出,甚至帝都之戰都未能讓她出手,自己也有幾分疑惑。若是這事傳出去能激她出手,掃清邪氛,自己也能放心不少。
但在眼前,天斗劍閣的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好感覺,特別是……根據自己所閱讀的資料,當年在劍閣之內,燕姣然和夏冬暝雖然同為女性,卻傾心相戀,互許終生,彼此是一對知心愛侶,還獲得了燕無雙的祝福……
如果她們之間的情感,真如傳說中的那么深,那這些年里,夏冬暝恐怕一直在尋找燕姣然的下落,而從剛剛她與秋艷紅的短暫交談和一言不合就開打來看,夏冬暝恐怕早就有了懷疑,想直接對心魔閣采取行動,卻得不到同門支持,孤掌難鳴,甚至可能還因此被壓制,這才對其余同門有這么深的怨氣。
眼下,總算證實她才是對的那個,但……也太遲了……
“姣然!”
一聲厲吼,跟著藍影一閃,夏冬暝已經沖了出去,整個壓抑的情感完全爆發,但反應卻大出司徒小書意料,不是沖出去摟抱久別的愛人,而是起手一劍,躍空斬向燕姣然。
……她干什么?
司徒小書見狀大驚,只見夏冬暝眼中盡是決絕,淚水固然飆飛,那抹狠意卻未有稍減,登時明白過來,她這是絲毫沒被感情蒙蔽,想要幫燕姣然解脫。
……心魔閣也算傳承多年,除了挖墳掘墓,禍害別家先祖,中了暗算、陷阱,活著落在他們手里的受害者也為數眾多,一旦被煉成神尸,想復原的希望,基本是沒有,這么多年來從沒有過成功案例,所以江湖人也早有共識,假若有親友受心魔閣所害,成為尸偶,就必得將之摧毀,解放靈魂,得到解脫。
……說是這么說,但真碰上至親至愛,誰心里沒有幾分僥幸?誰又能真正狠下殺手?這么多年來,最終自己過不了那道坎,卻被煉成神尸的親友所害的高人,門派,也為數不少。甚至有不少例子,高人為了拯救親友,尋求解脫,反而入了魔道,想要用血祭之類的法子逆天而行,復活親朋,反倒禍害他人。
……夏冬暝一見久別戀人,立刻就下了狠手,這恐怕是這么多年來,平日早在心頭反覆思索,漸漸把過往的情絲化作決絕的恨意,恨人也恨己,最終立下了決心,才能在重逢后,毫不遲疑地揮出這一劍。
但……很多事情,也不是單靠決心就能完成的。夏冬暝先前展示的力量,未脫地階范圍,要怎么攻擊境界有別的燕姣然,甚至助其解脫?
司徒小書猶在納悶,踏步出來的紅衣神尸,已經有了反應,她并沒有向朝自己斬來的夏冬暝多看上一眼,也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猛地抬頭,秀口輕吐,卻釋放出一聲尖嘯。
凄厲的聲音,伴隨著近乎天階三重的力量,沖擊四面八方,天空云濤滾滾,不住往周邊排開,大地上飛沙走石,揚起的砂石猶如炮彈,將所命中的事物擊的千瘡百孔,朱家陵園之內,登時掀起一場毀滅風暴。
“留神!”
司徒誨人全力釋放出刀氣,護住自家門人,兩力碰撞,神色登時緊張,承受著超乎預期的壓力。
斬出漫天飛雪的夏冬暝,身影翻飛,一劍疾刺,身后法相浮沉,卻是一顆死寂的冰雪之星。夏冬暝非是那些法相虛有其表的半吊子,法相顯現,勾連寒冰大道,不住鼓動寒氣,仿佛要將整個整個天地都封凍起來,就是已經半步的司徒小書,都在這股凍氣下不住顫栗,像是連神魂都要被凍起來。
這是豁盡全力的一劍,甚至,是燃燒法相,拚上性命的一劍,但還沒等命中,司徒小書就知道不會有效果。
極寒凍氣,將大地冰封,將天空凍結,卻在接近目標未足三米時,就被拒諸于外,未能寸進,跟著,一股滾滾黑紅之氣,化為濁流,從燕姣然身邊奔騰而來,周遭的冰雪封鎖剎時被破,雄強力量轟來,夏冬暝首當其沖,周身噴血,身后法相被撕扯破碎,整個人斷線風箏般摔了出去。
“不好!”
關鍵時刻,還是秋艷紅沒忘記同門之誼,挺劍來救,她不敢與奔流無匹的黑紅之氣硬拚,只是揮動手中寶兵,凝鏡成盾,稍微將尸氣擋開,然后趁機把飛墜中的夏冬暝給接下。
天斗劍閣作為名門,自然有療傷靈丹,秋艷紅動作明快,當即掏出一顆綠色藥丸,塞到夏冬暝嘴邊,讓她服下,同時更沒忘記轉頭,朝著司徒誨人叫喊,“司徒盟主,你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嗎?”
聞言,司徒小書的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這分明就是豬隊友引了大麻煩卻要甩鍋,劍閣眾人之前何等強勢,咄咄逼人,幾曾將己方放在眼里?現在踢到了大鐵板,毫不遲疑,立刻回過頭來,要求己方不能坐視,簡直豈有此理!
哪怕是素來重視大局,壓抑自身的司徒小書,此刻都覺得一股氣往上沖,很想直接領著自家人掉頭就走,看看劍閣這些顛婆有什么反應,但前方的司徒誨人卻轉過頭來,低低道了一句,“唇亡齒寒。”
語畢,司徒誨人先是刀氣施展,一道護住劍閣中人,跟著直直走向前方,迎向了化作神尸的燕姣然,他話里的意思,也讓司徒小書暗暗點頭,又學到了一課。
所謂顧全大局,不光是為了空洞的原則和堅持,更不是為了面子,而是要做出審時度勢下的最佳選擇。
沒有強力陣法和神兵法寶支持,倉促之下要對抗天階等級的事物,唯有天階者。如果未有魔染和溫去病復仇破陣之事,還可以考慮把戰場撤回錢都,借助大陣徐徐圖之。而如今情境之下,面對天階神尸,司徒誨人勢難坐視。
而如果就這么拋下天斗劍閣,領著封刀盟眾人單獨撤離,雖然可以先看個笑話,但這具神尸驟然發難,劍閣眾人多半擋不住,甚至連拖延些許時間都很勉強,自家先走也要被神尸追上來,一戰難免,屆時壓力更重,如果還被神尸殺入如今錢都城內,那便真正會是一場浩劫了。
無論從什么角度,這一仗司徒誨人責無旁貸,他輕嘆一口氣,朝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帶著眾人盡快離開,有多遠走多遠,這一仗已經不是地階能夠參合的了,跟著,就直直向著神尸走去。
只是,剛剛一步踏出,司徒誨人驀的臉色大變,踏出的腳步都失去控制,變成重重一下,踏穿地面,直至小腿。
異狀發生,司徒小書大吃一驚,急忙奔到父親身旁,心里更有一股強烈的不祥,迅速發酵開來。
直接牽動朱家陵園情勢的另一處戰場,封閉的風火空間內,溫去病飄翔半空,居高俯視,隨手催動無盡的神風、真火,不住高聲大笑,盡顯狂態。
亢金龍陷于狂風、烈火之中,沒有立刻做出攻擊溫去病的魯莽動作,很清楚十絕陣自成世界,由陣主一力操控,溫去病在那里的身影,可能是他真身,也可能根本是個投影,往那邊攻擊根本白費力氣。
踏入天階之后,分外能感受,陣道高手的討厭之處。
天階者自辟法界,擁有自己的獨立世界,世界內自成法則,透過建構這些法則,與天地三千大道相合,提升自我,是為天階之路。
但所謂的陣,就是以后天技術,通過層層手段,劃出一個區域,在這個領域內,一定程度上任意操作,可以說是“自身世界”的某種雛型,而陣道高手一但踏足天階后,更直接一躍為可以操作法則的強人,再配起十絕陣這樣的大殺技,棘手到了極點。
如果只是兩邊攻防,情況還不是那么糟糕,最怕就是落入對方陣中,即便彼此實力相當,打起來也可能一面倒,對方在陣內就是有這樣的極度優勢。
無邊的風火連環襲來,銳金之風摧筋消骨,三昧真火焚盡世間萬物,逼得亢金龍不得不竭力抵擋。但剛剛溫去病的一記毀天霹靂,堪稱足以越階殺神的重擊,造成的傷害相當大,饒是亢金龍已經接近天階三重,更有各種秘法護身,傷勢也在不斷加深,
似他這樣經驗老到的高手,有許多方法可以減緩傷害,進而療傷速愈,甚至被逼到極限時,還能催動秘法,以后續加深傷勢,甚至減少壽元等為代價,短時間內恢復巔峰戰力,或是戰力翻倍,都有可能。
可偏偏這回撞到了溫去病,一名戰斗經驗同樣豐富的沙場王者,他打一上來,就操控陣勢,生出無盡風火襲擊,為的就不是殺死亢金龍,而是巧妙拖住敵人。
面對亢金龍這樣的強敵,拖得越久,變量越多,何況附近就有他的傀儡幫手,此舉看起來并不聰明,但溫去病此刻所行的,又是另一種戰術。
……你想療傷嗎?我就不給你機會。
……陣圖切斷了你與外界的關聯,你根本無法從外界攫取能量,填補自身,再以風火壓制,你只要想分神運功,我就打斷你,擾得你不得安寧。
……即使你本身夠大,秘法卓群可以不受新傷,光是現有創傷持續惡化,就夠你受的了!如果你想要使用禁術鼓催,壓下傷勢取回戰力搏一搏,那更好,我早已布下多重干擾,到時候隨便發動幾條,就會讓你代價付了,戰力卻鼓催不上去,到時候一定讓你爽到欲哭無淚。
不得不說,溫去病的演技著實太差,占了上風之后,心中的得意算盤半點不懂得隱藏,臉上好整以暇的陰險笑容,讓亢金龍頓時覺得不妙,深知自己落在敵人陷阱內,后頭不曉得還有多少陰險算計等著自己,寧可傷勢逐漸加重,也不妄動冒險,因而避過了很多溫去病設好的陰毒手段。
這情況固然讓溫去病感到惱火,只恨敵人狡猾難治,讓自己這么多布置做了無用功,但陰謀好躲,陽謀難避,自己操控陣法連接鼓起的三昧神風,刮體如刀;三昧真火,焚身焦肉,都實實在在的在加深亢金龍的傷勢,讓他內外傷不住加重,漸漸失去抵抗力。
“亢金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明年的今天,注定是你的忌日,而老子保證,到時候絕對會在你的墳頭撒尿,讓你死不安息,哇哈哈哈!”
狂笑之聲,響徹天與地,亢金龍抬頭仰望,凝視著半空中的那個身影,乍看之下,似乎距離沒有多遠,可細加審視,就會發現人其實位于陣中世界的無窮高處,實際上咫尺天涯,如果不能破去陣法的底層規則,簡單出手攻擊,怎么都碰不著目標。
……不過,所謂的攻擊,從來就不只是出手,很多時候,出口能比出手更有效果。百镀一下“爪机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