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韋帥,真是多謝了……”
司徒小書只能訕訕稱謝,身后傳來蕭劍笏的聲音。
“……你們這次當然不會拋棄盟友,正所謂債多人不愁,多扯個人下水,一起擋災,自然比獨自一個淹死要好多了。”
司徒小書聞言一怔,看著韋士筆突然變得尷尬的表情,不禁大為好奇,除了自己,碎星團內部還沾上了什么也為各界所忌之事?嚴重程度也堪比初始人皇,是諸天大忌?
蕭劍笏冷笑道:“既有鬼龍皇,復有初始人皇,你們碎星團好事多為,真是不嫌麻煩多,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有那肩膀扛。”
……鬼龍皇?
蕭劍笏揭露了真相,司徒小書卻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愕然呆望,看向韋士筆,后者卻在強自硬撐的表情,已經撐到面癱,連笑都笑不出來,只是聳肩道:“這些也不是我們刻意搞出來的,早要知道會惹上這么多麻煩,誰會走這些路啊!就……自然而然變成這樣,這些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啊!”
……這是推托諉過兼甩鍋才對吧?
司徒小書忍不住在一旁暗暗腹謗,但蕭劍笏卻一下沉默,停了好一會兒,才慨嘆道:“或許,這就是各方明明暗中忌憚,卻遲遲沒有行動的理由……”
又一次回到帝都,溫去病并沒有什么緊張感,甚至有點好笑,怎么自己每次來到這個地方,都會有那么劇烈的心情變化?
上上次來到帝都的時候,自己感嘆漫長的戰爭終于結束,看似不可戰勝的妖魔最終被自己等人擊退,和平終于到來,而全團幸存的生者,可以安享富貴,亡者也能得到告慰;而上次來到帝都,自己則是矢志復仇,帶著當初枉死同伴的怨恨而來,在看似平淡的外表下,心緒十分激動,更有著必死的覺悟,即使搭上性命,也要把建立在碎星團同伴血淚上的李家王朝搞個天翻地覆。
但這一次再來,自己卻心境平和,踏入帝都的時候,輕輕松松,甚至連易容改扮都沒有做,就這么大搖大擺,用真面目直接走了進去。
帝都如今最大的屏障,是自己當初搞出的設計,被那個人最終完成交給龍仙兒的十二神煞,十二名天階尸骸,聯合結陣,確實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當時帝都之戰的最后,哪怕碎星團有四名天階在場,也不敢硬拚,只能選擇撤離,徐圖后計。
但如今,自己已證三重天階,得到不竭能量之源,別說單打獨斗,可以輕易輾壓十二神煞,就是他們車輪戰或一擁而上,自己也不是不能應付,即使結陣起來,自己難以對抗,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問題,即使龍仙兒在一旁想要算計自己,自己也毫不畏懼。
事實上,時隔一年多后,己方的力量得到了超乎預料的提升,以碎星團目前的力量,自己與老尚都是天階三重,武蒼霓也已經二重,韋士筆大致與之相若或稍強,就算不加上新進階的司徒小書,也足夠制衡十二神煞,有了強攻帝都的本錢,之所以沒有那么做,不過是因為另有大事,暫不想節外生枝。
也正是因為要促成這件當前要務,自己才不得不親自到這里來,想要見上那個自己并不怎么想見的人。為了讓老尚徹底擺脫鬼族之身以及和鬼族的因果,己方需要團結始界內的所有力量,才說得上有足夠把握,哪怕這些人不幫忙,起碼關鍵時刻別來拆臺。
白日之下,溫去病特意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信步而行,看街上行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不以為意,自己上趟來帝都,連番大戰,搞得動靜極大,帝都百姓很多都認得自己的模樣,時隔未久,哪會認不出來?
而這里是帝都,密偵司更不是吃干飯的,自己都已經被這么多人看見了行蹤,仍沒有官兵來抓,這本身就是一個訊息。
“……好歹也該給個信啊,總不成真要我拆幾間房子,放火燒幾條街,這邊才會有反應吧?我現在的身份,干這種事情有點太掉身價了吧!”
溫去病搖了搖頭,正思索要不要直接打進皇宮,忽然心中一動,也不顧身旁民眾的詫異眼光,逕自北行,一閃身已經過了數條街道,進了一間茶館,里頭滿座的茶客,正聽著臺上一名撫琴的素裳女子彈奏,她未施脂粉,白衣若雪,頭上更戴著一朵小白花,琴聲悲切,正是自己要尋找的故人。
“光是彈琴沒意思。”
溫去病彈手扔出一個銅子,正落琴上,怪笑道:“小娘子還是唱個小曲來聽吧。”
小茶樓中橫琴彈奏的素裳美女,自然就是龍仙兒了,她此刻神情哀戚,一身縞素,像是一名戴孝的小媳婦,當真是楚楚可憐,光是看著她的這副扮相,就足以刺激人們在腦中補完一堆故事,周圍茶客中不乏有人躍躍欲試,準備找時機看看能不能發生些什么。
進入茶樓,溫去病第一個生出的念頭,就是周圍的這些茶客,全是密偵司里頭的探員假扮,特意布了這么一個場景等自己來,并不是為了埋伏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看場好戲,但一眼橫看,從這些人的氣息判斷,已經可以確認他們全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危害,更不可能是密偵司的人。
稍微一想龍仙兒過往的作風,溫去病就心中有數,自己這位舊識,從在帝都重逢以來的表現,就是個非常人來瘋的任性女子,如果底下真是一群密偵司人員在配合她演戲,她肯定索然無味,遠不如當著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面前裝逼,這才格外的興高采烈。
而且假如這些人都是密偵司鷹犬,自己現在就可以翻臉,直接一下發勁,將他們全轟出去,直接拆臺兼掃人面子,也順便清場好進行接下來的談話,但既然都是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自己再這么干就有些不適當了,龍仙兒這么布置,多少就有這層意思在里頭。
既然已經來了,默默聽著太不合性子,溫去病決定主動入局,用另一種方式來砸場。
……妳不是愛裝清純嗎?喜歡在普通人面前賣弄風雅,扮得那么楚楚可憐,想要別人同情妳,說不定還能有一段文人雅士的佳話。
……我就給妳來個最不文雅的砸場。
溫去病干脆利落的扔出一個銅板,掉落在龍仙兒的面前,跟著獰笑叫曲,擺出一副精蟲上頭的粗人模樣,龍仙兒的彈奏頓時停頓,先是靜默了幾秒,再抬起頭,一雙美目已是淚水汪汪,含驚帶怯,嬌軀顫抖,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神情已說明一切。
此地不過是茶樓,并非妓館,雖然偶有樂者會在此獻藝表演,掙些打賞銀錢,卻都是純粹的演樂,從不涉任何風月之事,這名小娘子在此撫琴,曲趣高雅,姿容又如此秀美,著實惹人愛惜,仿佛不沾俗塵的一朵小白花,氣質出眾,又一身縞素,多半是很好出身的女子,不知為了什么流落市井,很可能是家人遭難,不得已出來拋頭露面賣藝,是最需要人憐惜的時候。
此時茶樓中聽琴的眾茶客,都生出這樣的念頭,有的打算多給錢賞錢盡些心,有的思索著要不要之后出面幫忙,后頭說不定有機會好生親近,卻不知哪里跑出一個如此俗人,面目可憎,將這風雅所在,當成妓館歌樓一樣,上來就丟錢,要求琴姬唱曲,更根本是一副小人得志的作態。
如果說這樣的行為,已經是非常不尊重人,那么,他拋出來的東西,就更讓人看不下去。并非黃金,也非美玉,只是一塊銅板,區區一文錢,連在這里買杯茶都不夠,還扔出來充什么大爺,擺什么派頭?
這無疑是裸的羞辱,擺明了欺負這怯生生的小娘子估計沒有背景,要恃強凌弱,落井下石。銅板落地,那名琴姬看著銅板,眼眶不禁一紅,似乎在這極大的屈辱之下,想起了過去的悲傷,轉頭看著那名惡客,口唇微顫,想要說什么,卻滿眼驚恐,看著那名兇巴巴的惡客,嬌軀顫抖,驚恐已極,最后轉過頭,露出雪白的頸項,低垂下頭,一滴令人心疼的淚珠,滴落琴上。
美人絕色,當眾受辱,滴下了委屈的淚水……這一幕看在在場的眾茶客眼中,人人怒火中燒,義憤填膺,轉頭瞪著門口的溫去病,恨不得一擁而上,將這個汙穢小人活活打死。
但募地一個嬌滴滴的好聽聲音傳來,卻讓這劍拔弩張的場面,發生急變。
“……夫君,過來是想要聽妾身唱曲嗎?”
……夫君?
正要拍案而起的眾茶客們,動作頓時全部僵住,一個個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那名琴姬,看到她忽然間有換了一副表情,雖然還是怯生生,卻沒有那種驚恐的感覺,目光中更閃爍著莫名的期待與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