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懂這些人到底在叫什么,但司馬冰心確實聽見,圍觀的群眾中有人悄聲說“那是古裝,不是倭服”,似乎一切的源頭,是某種誤會。
然而,這個理智的聲音,迅速被青年們的激動與亢奮淹沒,沒有掀起一點波瀾,當人們急切想要看見某見東西時,被高度縮限的視野內,是看不見任何其他東西的。
“不要廢話,快點把衣服脫了!”
“把倭服當街燒了,這種東西我沒法忍!”
“她這什么顏色的頭發?一個,穿得怪模怪樣,搞笑嗎?”
周圍充滿惡意的聲音,遠沒有當初瞎眼盲目,被人潑水、扔東西追打時,讓司馬冰心難受,但這也并不代表她毫無感覺,在最初的錯愕與荒唐好笑過后,陣陣怒意也飛快涌上。
……有些事情,是很難忍的!
人家都要當街脫妳衣服了,如果不生氣,難道還要笑嘻嘻邊拍邊擺姿勢嗎?不讓你們斷幾只手,你們還真以為自己這么瞎搞,可以不用付出代價了?
在這些義憤青年的眼中,這名少女的面無表情,被解釋為是內心驚恐、自知錯誤的表現,他們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名美貌少女其實非常危險,也沒有誰想到危險會這樣降臨。
“叭叭~~~”
尖銳的喇叭鳴叫,來自馬路的另一側,因為距離頗遠,沒有引起這些青年的多少注意,但正打算要發動寒氣的司馬冰心,卻位置正好,眼睜睜看見一輛加長型的黑色鐵盒,從對面街角風馳電掣般沖出,像是一批脫韁瘋馬,直直朝這里撞過來。
事情發生得極快,短短幾秒間,當這些青年發現那輛房車的高速撞來,他們驚惶尖叫,相爭走避、推撞,甚至踐踏,卻都已經太遲!
凄絕的慘叫,伴隨著骨肉破裂的聲音,一同激烈響起,司馬冰心看得清清楚楚,那輛車先撞飛了幾個人,余勢未止,駕車者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仿佛那些被重重撞飛出去,勢必非死即殘的人,全都不是人命。
車子撞向自己的側面,將一名正伸手要扒女方衣服,因此未及走避的青年,直接撞倒,卷在輪下,司馬冰心親眼看見他臉上的駭然欲絕與懊悔,還有那顆頭顱在轉動的車輪下,是如何變形、爆開,紅的、白的染了一地,像是一朵盛放開來的花!
片刻之間,原本還鬧轟轟的場面,變成一片死寂,滿地的傷亡,在劇烈的驚恐沖擊過后,還發得出聲音的人們,有的哭了,有的發瘋一般嚎叫起來,有的仿佛中了箭的兔子,沒命地奔逃。
司馬冰心沒有逃,也沒有驚恐,無論是死人或爆頭,對她都不是什么值得動容的場面,但這輛忽然出現的房車,確實給著她某種觸動,令她直直盯著這輛黑底金邊,異常奢華的名貴豪車,直到駕駛座的門打開,一名極為壯碩,看模樣就非常好打的大漢下了車。
司機穿著黑色套裝,戴著白手套,胸口還別著一枚山形的金色徽章,司馬冰心不認得,卻聽見周圍的人倒抽一口涼氣。
“萬大集團啊!”
“難怪這么兇狠!套著合法企業的殼,根本就是一群殺人放火的亡命徒!”
“別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萬大集團在北方可以橫著走的,丁爺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是你能隨便嘴的嗎?”
言之鑿鑿,司馬冰心立刻抓準了事情的定位,看起來……這個開車的“丁爺”,是此地一霸,橫行地方,結交黑白,至于有沒有為禍鄉里……似乎也不用問了。
司馬冰心暗暗冷笑,換了是平時,這種惡霸自己順手也就除去了,可現在惡霸撞死了暴徒,說來是幫了自己一把,并沒惹著自己,似乎沒理由朝他出手,說到底……自己不過就是一個穿越來觀光的,又不是來主持正義的……
靜靜站著,司馬冰心冷眼看著“丁爺”,想看看這形貌粗豪的丁爺,會有什么進一步的反應。
就只見,粗豪漢子上下打量了這邊幾眼,似是驚艷少女的美麗,但隨即轉過身去,沒再朝少女多看一眼,而是到后頭打開車門,對著后座恭恭敬敬地一鞠躬,無視司馬冰心詫異的目光,喊了一聲:“大哥!”
車門打開,一只腳跨了出來,沒有什么裝腔作勢,卻給予人一股大地為之震動的錯覺,跟著,一個男人從中走了出來。
四十多歲的年紀,黑色的高檔西裝,頭發朝后梳起,戴著金絲眼鏡,給予人精明干練的印象,但一道斜斜穿過左眼的長疤,讓那張俊朗的面孔破相,陡然增添一份煞氣,讓人意識到這個男人的不好惹。
這應該是一位名人,因為他一現身出來,周圍的人剎時沒了聲音,只有一連串的竊竊私語,“丁爺”、“丁總裁”、“丁老大”之聲,不絕于耳,所有人的聲音里都帶著敬畏,夾雜在滿地傷者的慘呼、中,尤其顯得刺耳。
司馬冰心這才曉得自己搞錯了人,這位才是丁爺,但丁不丁什么的,現在已不是重點,她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看著這個男人叼著雪茄,一派灑脫地朝自己走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有種大笑出來的沖動。
……霸皇!
……你這也太夸張,大家都是穿越,怎么你才穿來一會兒,就直接混成老大了!
……還真別說,挺有那個模樣的,看來什么人就是什么命,有些人不管混到哪里,始終就是山寨頭子的命!
忍著笑,司馬冰心看霸皇走到面前來,淡淡問了一句,“衣服沒沾到臟東西吧?”
司馬冰心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干干凈凈,那些爆頭、斷手斷腳噴出來的血花,自己都下意識地屏障或是躲過,半滴也沒沾到身上,纖塵不染,問題是……地上還那么多人滾倒哀號,你看也不看,只關心我裙子臟了沒有,這也未免……太不把人當人看了吧?
查覺到少女眼中的質問,霸皇咧著嘴一笑,“有些人,生而為人,但有些人……打從生下的那刻起,就不能當人來看。”
司馬冰心皺眉道:“你是說這些人?”
霸皇笑道:“這里哪有人?我說的是自己,我是神,高高在上,腳下想踩什么都是天經地義,哪能當人看待?”
談笑中,霸皇隨手彈出了指間的雪茄,一道星火燦然劃過,不遠處響起一聲慘呼,“我、我的眼睛!”
叫聲凄厲,但這邊誰也沒心思去管,霸皇擺手作勢,邀司馬冰心上車,司馬冰心提著裙子,非常有氣質地上了車。
車門一關,輪子再次轉起來,從無頭的尸身上倒車壓過,顛動一下,回到馬路上,俐落地掉頭,揚長而去……
轎車往前開,司馬冰心聽到遠方的警笛聲蜂鳴而起,迅速靠近,盡管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能猜想得到,側頭問身旁的男人,“這世界沒官府的嗎?你這么輾人,官府不管的嗎?你也對他們說自己是神,別人活該被踩?”
“……放眼萬界諸天,風土民情各有不同,只有一點是不變的:官府只和錢溝通,你的錢多,可能被當成狗,但你給的錢多,你就是神!”
霸皇哂道:“放心吧,只要不出這省,條子就是來洗地的。”
司馬冰心訝異道:“你給了他們很多錢嗎?我還以為你只懂得用拳頭,原來你也懂得掏錢這一套……”
“金錢攻勢,也是征服之道的一種表現,我只使用最有效的方式,不過,這次也不是只用錢……”
霸皇笑道:“我這個身分,掛在異族那邊,剛拿了少數民族十大杰出實業家的獎項,平常只要把帽子一戴,出什么麻煩都不歸條子管。”
司馬冰心聞言錯愕,好像有些懂了,可細想一層,又完全無法理解,喃喃道:“好奇怪的世界!”
霸皇難得地點了點頭,“確實是個亂七八糟的狗屁世界。”
頓了一頓,司馬冰心想起了剛剛聽到的詞句,奇道:“你這個身分?你來很早嗎?進入這個世界時,你早我先進入?早了多久?幾個月?幾年?不會是幾十年吧?”
想到幾十年這個可能,司馬冰心登時不安起來,就因為自己一個重游舊地的要求,他在這世界等了自己幾十年,哪怕只是一個分身,這人情也委實太大了。
懷著心虛的感覺,司馬冰心望向霸皇,就看到……一個徹底鄙視的眼神!
“……老太婆還說妳準備妥當,就快要可以沖擊萬古了……沖個鬼啊!聽聽妳自己說的話,這樣子去沖,百分百是沖過去搶著當炮灰的。”
霸皇搖搖頭,“妳根本不知道萬古存在是什么東西,不知道萬古存在對諸天萬界而言代表什么……”
司馬冰心聳聳肩,“我是不懂啊,混天老師只會要我整天練力氣、增強法身,母皇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句,機緣若至,我自然就會明白……天曉得什么時候機緣才會到,你要知道,現在直接和我說,莫裝逼招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