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丁保國還無法拿這件事去向張可凡求證,因為那樣就等于坐實了他排擠劉愛民的事實,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把苦往肚里吞了。更可氣的是劉愛民通過這件事成功地在下面的干部中樹立了一定的威望,雖然張小川并沒來,但下面的干部kěnéng還是會覺得劉愛民是上面有人的,這次yǒu侍沒來成,沒準下次還會來呢,以后肯定就不敢太落劉愛民的面子了。
所以盡管丁保國心里氣得要死,卻不能發作,更不能站起來立刻離開,只得強笑在那里硬坐著,這時劉愛民已經傳達完了‘張縣長的指示’,轉頭對丁保國笑道:“保國同志,我講完了,要不你再說幾句?”。
縣長都做指示了,丁保國還能說什么,雖然這指(..示的真假無法求證,但縣里的紅頭文件擺在那里,他總不能公開和縣里唱反調,只得揮揮手道:“剛才愛民鄉長說得很好,我就不啰嗦了,大家回去以后,要抓落實,抓行動,不能停留在口頭上……”。
丁保國講完幾句套話,劉愛民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轉頭問臺下的王有財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這都到午飯時間了,王主任,工作餐都準備好了吧?那好,現在散會,大家一起吃飯去……”。
為了迎接縣長到來,王有財可是累了個半死,臨時通知食堂加菜,還專門殺了一頭大肥豬,準備了幾大桌子豐盛的菜肴,現在張縣長不來了,這些菜肴也不kěnéng倒掉,只能便宜這些來開會的鄉里干部和村支書了。
回龍鄉很窮,招待費用卡得很緊,平時這些鄉里干部和村支書也難得打打牙祭,到鄉里開會碰到飯點也就在食堂吃大鍋飯,能加一兩道肉菜就bùcuò了,有時連飯都撈不著,今天卻是格外的豐盛,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這些鄉里漢子也都是直腸子的人,酒足飯飽后就覺得這個會倒也沒來開錯,也難免會念念劉愛民的好,這個新任鄉長也不差嘛,起碼伙食開得好。
劉愛民從沒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整個臉都在放光,吃飯的時候興致也頗高,頻頻舉起米酒杯向這些鄉里干部和村支書敬酒碰杯,回龍鄉民風彪悍,卻最敬能喝酒的漢子,劉愛民雖然長得斯斯文文,酒量卻是不差,這杯來杯去,倒是跟這些鄉里干部和村支書關系拉近了不少。
丁保國憋了一肚子氣,自然是吃什么都不香了,黑著臉匆匆扒了兩口飯就離席了,王有財這個馬屁精也趕緊匆匆跟了上去。丁保國一進辦公室,就氣得把椅子狠狠一摔,破口大罵道:“狗日的,把老子當猴子耍了!準備的飯菜還讓劉愛民做了順水人情,真tmd氣死我了!”。
跟進來的王有財吃驚地道:“丁書記,您是說張縣長要來的消息是假的?劉愛民沒這么大的膽吧?”。
丁保國咬牙切齒道:“是真是假,我也不確定,總之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就算姓劉的有張縣長給他撐腰又怎么樣?回龍鄉是我丁保國說了算!劉愛民要在我的一畝三分地里搞風搞雨,我就絕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王有財有些擔憂地道:“那怎么辦啊?我看下面的那些干部也有些動搖了,怕得罪劉愛民后面的張縣長,好些人還主動給劉愛民敬酒呢……”。
丁保國冷笑道:“今天劉愛民也只是贏了面子功夫,姑且讓他得意一陣子,他不是要搞經濟作物種植推廣嗎?我就讓他搞不成!到時候完不成縣里的任務,他就得吃板子!張縣長也會因此對他徹底失望,不會再支持他,到時候還不是我要他圓就圓,要他扁就扁!”。
“啊,這不是等于公開和縣里對著干嗎?要是被縣里zhīdào了,那可不太好吧!”王有財有些吃驚地道。
“笨蛋!誰讓你公開對著干了!表面上我們自然要響應縣里的號召的,到時候就說老百姓不愿意種,或者說種了沒長出來,再說縣里搞經濟作物種植也不是頭一回了,哪回種出名堂了?你幫我悄悄放出話去,我正好借這次機會看看哪些人對我忠心耿耿,哪些人是墻頭草兩邊倒的……”,丁保國陰狠狠地道。
王有財用力一拍大腿,瞇著老鼠眼道:“對啊,前幾年縣里推廣種棉花,結果棉花全讓蟲子吃了,老百姓意見大得很呢,只要我們悄悄在下面稍微一煽動,老百姓肯定沒人愿意種,到時候看劉愛民怎么向縣里交差……”。
劉愛民還處在極度亢奮中,他喝了好多米酒,也有些醉意了,走路都有些踉踉蹌蹌,不過卻是滿面紅光,神采飛揚,段昱看他走路不穩,想去扶他,卻被他甩開了手,有些得意忘形地道:“不…不用扶!我…我沒醉!我是真高興啊!你是沒看到今天丁保國聽說張縣長不來了時那臉色,真是太…太精彩了!哈哈……”。
說著一屁股坐倒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語無倫次道:“小…小段,今天多虧了你出的這個鬼主意,我…我給你記頭功!等我當…當了書記,我…我還要提…提拔你!”。
段昱搖了搖頭,覺得有必要給劉愛民潑潑冷水了,就給劉愛民泡了一杯濃茶醒酒,正色道:“劉鄉長,我覺得現在還遠沒到慶功的時候,今天貌似是您贏了一局,讓丁保國吃了癟,但這最多也就是贏了面子功夫,并沒有真正改變丁保國強您弱的格局,更不kěnéng撼動丁保國在回龍鄉的強勢地位,現在如果您去和丁保國硬碰硬,那就是雞蛋碰石頭!”。
“現在您要推廣經濟作物種植,還在縣里簽訂了責任狀,如果丁保國暗地里作梗,發動下面的干部群眾陽奉陰違,到時候任務完不成,縣里肯定會批評您,連張縣長也會對您失望……”。
給段昱這么一提醒,劉愛民的酒一下子醒了,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道:“你提醒得對!如果丁保國真這么干,不,他肯定會這么干!這任務還怎么完成啊?我怎么跟縣里跟張縣長交待啊?!這可如何是好呢?”。
段昱鎮定地道:“事情都有兩面性,這件事換一個角度看對您也是一個機會,如果您能把這件事做成了,超額完成縣里給您定的任務,同時也真正能讓回龍鄉的老百姓得到實惠,您在回龍鄉的威望肯定會大大提高,您在縣領導心中的地位也會提高,張縣長也會更加重視你,畢竟您是給他當過文字秘書的,您出了成績,他也臉上有光啊!到那時候您就算還不能和丁保國分庭抗禮,起碼也能和他別別苗頭了!”。
劉愛民眼睛一亮,對啊,如果自己真能把這件事做成的話,張可凡肯定會對自己刮目相看,沒準真會把自己當成心腹班底來栽培,那自己就出頭有望了,不過一想到丁保國在回龍鄉的強勢地位,他又有些沮喪道:“唉,沒用的,下面的干部根本不kěnéng聽我的,肯定會陽奉陰違,這次的任務肯定是完不成了!”。
段昱連忙給他打氣道:“劉鄉長,事在人為,今天的會議可以說是打下了一個良hǎode基礎,下面的干部起碼不會再明著和你對著干了,如果您親自下去盯著他們,他們多少也要應付一下,而且就算他們不配合,我們可以直接去做老百姓的工作,讓他們zhīdào推廣經濟作物種植的好處,然后直接和老百姓簽訂認種協議,丁保國再強勢,總不能讓所有老百姓都聽他的吧,最多我們辛苦一點,多到下面的村戶家里去跑跑不就行了!”。
劉愛民眼睛更亮了,興奮地站了起來,用力拍了拍段昱的肩膀道:“小段,你分析得對,你真是我的好幫手啊!我當初選你給我當通訊員沒選錯!以后你要多給我出主意,在我不冷靜的時候要多給我潑冷水,咱們明天就下到村里去,我親自去做老百姓的工作,我就不信,丁保國還能讓所有的老百姓都聽他的!”。
接下來幾天,段昱就陪著劉愛民天天往下面村里跑,果然不出所料,下面的那些村支書開會的時候表態都表得挺好,吃飯喝酒的時候更是胸脯拍得山響,保證完成縣里下達的任務,一回來卻把這事完全拋到了腦后,根本就沒當回事,見劉愛民下來督促也只是敷衍應付,實在是劉愛民催得急了,他們就兩手一攤,“老百姓不愿意種,我們有什么辦法?”。
這一點他們倒是確實沒說假話,老百姓確實是不愿意種,因為之前縣里也搞了幾次經濟作物種植推廣,老百姓都沒有得到實惠,還搭進去不少農藥化肥錢,所以老百姓的抵觸情緒很大,劉愛民和段昱腿都跑腫了,嘴巴皮子也快磨干了,卻還是沒法說服他們,有幾次還被幾個脾氣暴躁的老百姓直接用掃帚從家里給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