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竇胖人如其名,身量不高,也就是一米六五,體重看上去足有二百出頭,整個人幾乎像是一個酒甕戳在那里,“鄉下地方條件簡陋,鄉zhèngfǔ食堂沒有什么好東西,是在外邊定好的,是不是馬上過去?”
竇胖探尋的眼神看向東方縣長,后者掃視一眼各位干部,淡淡地說:“好,先去吃飯,明早再去調研!”
鄉下飯店條件也許一般,地方卻足夠大,說是飯店,實際上是老百姓cāo辦紅白喜事的場所。桌椅有點破舊,餐桌布有點臟,估計平常也就是鄉里干部光臨,最賺錢的飯局就是上面來人。
東方怡看著臟兮兮的餐桌,全然沒有一點胃口,雖然是四菜一湯,其實很豐盛。一個古城縣名菜燉全羊,一個山珍燉山雞,一個狗肉火鍋,一個臘八件,湯是老鱉湯!
鄧公子被桌上的菜肴嚇到了,心里暗罵竇胖和易思德兩個蠢貨,純粹是找不自在。如此的四菜一湯,不要說在古城縣鄉村,即便是在清遠市,恐怕也足以登上大雅之堂。
燉全羊是用黑陶盆盛上來,三桌三盆一只羊,主桌這里一只羊頭,一前一后兩只羊腿,還有一只羊尾巴。里面還有諸多的山珍做配料,很多都是鄧華叫不上名字的菜,別看在山里慣常見到,每一樣擺上大超市貨架都價值不菲。
這還不算,里面還加上了一些牛雜,牛心牛肝牛百葉,牛腰蹄筋,居然還有一根牛鞭!足見這盆有多大,幾乎占據五分之一的桌面,和城里人的小臉盤沒差啥!
那個狗肉火鍋,也不是城里人慣見的火鍋,而是一個碩大的鋁盆,下面一個三腳火鼎。兩條柴狗,三個鋁盆全部盛下,更不要說那些配菜,這個盆和盛羊肉的黑陶盆大小相當。
臘八件顧名思義,是臘豬頭肉,臘鴨肝腸,臘金銀腸(臘豬肝肉),臘關刀肉(豬里脊肉),姜醋豬腳,凈瘦肉臘腸,臘鵝,臘豬腰八樣臘菜制而成。同樣一個大盆盛裝,山珍燉山雞依舊是大盆,整只山雞加上八樣山野菜。
老鱉湯每一盆里面都是一只老鱉,估計這只老鱉足有四斤左右,價格可想而知!周邊還有鴿子蛋、雞蛋、鵝蛋、鴨蛋、鱉蛋,除此之外還有八樣小菜,寓意四平八穩。
這樣三桌“四菜一湯”,造價堪比鄧公子當初的喬遷宴,那可是二十幾桌!喬斌的臉色有點發綠,這兩個混蛋,拍馬屁恐怕是拍馬蹄子上了!
蔣部長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甚至有點慶幸,這頓飯可以讓他初步了解東方縣長的嗜好。就看東方縣長臉色陰沉:“一桌成本多少?”
“成成本?”易思德有點發傻,四菜一湯是上面明文規定的招待標準,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頓飯不是槐樹灣鄉首創,這里窮,菜式也就一般般,“山里東西,成本不高,也就一千多!”
東方怡瞇起眼:“一千多?”
“呃,”竇胖明顯感受到縣長平靜外表下,即將噴發的火山,胖子圓圓的臉上,汗水像水洗一樣往下淌,“那個山里東西不貴,一千塊是成本價,成本價……”
縣里下來十八人,鄉里陪坐十二人,三張桌三十人鴉雀無聲,只有火鍋下面炭火燃燒的聲音。鄧華暗暗納罕,莫非東方縣長的第一把火要燒在這里?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大吃大喝絕對不是富裕地區的專利,古城縣雖然窮,卻從來不窮在領導的嘴上。不只是古城縣,全華夏最難管住的,就是官員的嘴!
每年財政支出中最大的一筆開銷,不是辦公用品,而是招待費,各種名目的招待費,成為古城縣最大的負擔。下面鄉鎮財政,每年最大的欠賬,就是欠飯店的白條,欠老百姓的白條。
在鄉下,能讓zhèngfǔ欠白條的都不是普通人家,沒有背景的小老百姓,你的產品絕對賣不到鄉zhèngfǔ手中。每一筆白條,都要超過正常售價五成以上,很多甚至翻番銷售!
如此不合理的售價,在鄉下是公開的秘密,有了如此虛高的售價,zhèngfǔ欠賬也就不會給銷售者帶來資金壓力。很多人都做“公家”生意賺了大錢,當然前提是你的靠山不倒,不走。
只要上面有靠,就能造就一批官商,一批新富豪。萬一靠山倒了或者走了,等待債主的,就是無休無止的要賬之路,沒有領導會心甘情愿給別人擦屁股,特別是那些離譜的白條!
“成本價?”東方怡冷冷看一眼竇胖,后者臉上都是汗,手拿著酒瓶子一個勁哆嗦,酒液不停灑出來,一股濃郁的酒香彌漫開來,“槐樹灣鄉的物價很低嘛!一只羊多少錢?一條柴狗多少錢?一只老鱉多少錢?一千塊,你這一千塊是美元嗎?”
易思德一呲牙,只是這笑容遠比哭還難看:“山羊是是親屬家養的,柴狗是……”
“夠了!”東方怡的聲音并不高,卻像是一聲霹靂,讓槐樹灣鄉的兩位領導一哆嗦,“既然鄉里物價如此低廉,以后縣賓館的物料供應,就交給你們好了!怎么樣?愿意不愿意接受這個光榮的任務?”
竇胖和易思德張大嘴巴,一只老鱉已經近千元,加上其他的物料,差價不是一般的高。偏偏自己說出去的話,沒的收場,只能是硬著頭皮應承。
以后再說以后的關卡,最起碼要把眼前對付過去,兩個人擠出一個慘笑:“愿意,當然愿意,為縣委領導服務,是槐樹灣鄉的的光榮,保證完成任務!”
“嗨!”鄧華暗自一嘆,這二位有點不識趣了,如果趕緊向東方縣長承認錯誤,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怪就怪在這二位自作聰明,難道真把東方縣長當成傻瓜?也沒想想,一個不到三十歲上位縣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傻瓜!
沒等東方怡開口,何文惠走向后廚,沒一會兒走回來,手上拿著一沓白條:“1993年度欠賬,一共是四十三萬九千八百五十三元,這頓飯是兩年來最貴的一餐,四菜一湯合計是八千九百元,酒水另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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