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勤答應一聲卻沒走，眼睛一個勁瞄著鄧縣長，“以縣委的名義要錢。”
咳咳咳，縣委的名義要錢。會議室一片咳嗽聲，不是說大家覺得要賬有辱斯文，而是以縣委的名義要賬純屬笑話。恐怕這邊把要賬函發過去，那邊連看都不看就扔進字紙簍，根本不會當回事。
誰都知道，鄧縣長可以用監察部的名義要賬，人家本身就是從那里下來掛職的，上面有靠有人有關系，分分鐘都能從上面弄一份真正的文件下來，誰敢欠賬不還。可是劉書記弄一份要賬函上去，怎么覺著那么詭異。
這些年各地欠萬盛縣的錢不少，諸多單位許愿扶貧款實際到賬的不多，十成中有六成就不錯了。可是過去的歲月誰要回賬來了。不要說什么要賬函，就是劉麗軍親自上門去要賬也不是沒有過，哪一次要回來過。
申航忽然感覺自己的心氣兒平了，剛剛挨得幾句搶白似乎已經無關緊要：“小鄧縣長批評的是，領導干部就是要以身作則，就是要保持并發揚光大艱苦樸素的作風。那筆錢拿回來還是按照縣長計劃，教師那邊總是要生活的么，萬盛縣的經濟還是要發展的么，”
臉皮厚度足以讓在座的諸位領導欽佩不已，不過想想也是，和小鄧縣長掰腕子能有什么好處。何況那筆錢板上釘釘要不回來了，一筆鏡中月水中花的資金，再多也不過是幻象。
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劉麗軍嘆口氣：“鄧華同志的提議很好，萬盛縣的情況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如果不能做出改變我們如何面對三十萬父老鄉親。如何面對黨和國家的信任。如何面對自己領取的那份薪水。同意鄧華同志的提議，是時候做出改變了，即日起萬盛縣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一定要把經濟建設搞上去。”
還是錢鬧的，如果那筆錢到賬，說不上這幫家伙還會鬧出什么事情來。今天一通話絕非臨時起意，很早以前就想要好好說道說道，今天算是給各位領導一個忠告，如果誰將來依舊我行我素，就不要怪小鄧縣長出手無情。
臉色一變鄧華仿佛剛剛發火的不是自己：“錢沒到賬事情可以先撿起來，農業、商業、工業三大支柱要全面啟動，特別是物流業。我縣的煤炭資源豐富，完全可以利用小寧河水上航運渠道走出去，把煤炭先行運往川渝，借助川渝的鐵路交通網銷售到全國各地。小江中下游地區嚴重缺少煤炭資源，將來小江大壩船閘通航，可以直接從船閘穿越。”
小江大壩截留不久，小鄧縣長就把主意打到人家頭上，那船閘又不是自己家的，給你白用么。至于說川渝市的鐵路更是夢想，川渝市四處皆山，鐵路運力成了川渝的生命線，想要搞到車皮不是一般的難。
不過一切都只是未知數，反正人家是縣長，連縣委書記都不得不低頭，其他人哪有反抗的能力。今天的會議大概是萬盛縣領導班子最郁悶的一場，糾集班子群體的力量被人家弄得體無完膚，偏偏小鄧縣長站在道義制高點上，每一個人都被弄得灰頭土臉。
官場無秘密，今天打臉常委會的內容飛快傳播開來，不到晚上很多人都知道會議的內容，只不過每一個人知道的有點不同。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鄧縣長太狂妄，居然不尊重原有的班子成員，甚至對老干部指手劃腳。
萬盛縣的干部群眾早就習慣安逸的生活，一向不關心那些領導享受什么樣的人生，就算小鄧縣長把各位領導底牌掀出來，也沒有人當回事。但是小鄧縣長不尊重老前輩，卻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一時間各種風言風語傳揚開來。
晚上萬盛肖家，肖代航為叔叔肖鈞倒上一杯酒：“叔叔，為什么要和鄧華縣長做對呢。一個外來戶充其量是個流官，沒準三五年也就遠走高飛，肖家沒有必要得罪他吧。”
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肖鈞微微一笑：“讓你哥哥說說看，”
“哥哥。”
肖代航看向自己大哥，縣委辦公室副主任肖代洋，后者冷笑道：“鄧縣長絕非普通人，據我觀察他不是那種空許愿的干部，既然許諾要在萬盛縣干出點名堂，一定不會輕易放棄。”
“大哥是說他要侵犯肖家的利益。”
說實話肖代航根本沒瞧起小鄧同志，這位外來戶想要在萬盛縣站穩腳跟都難，更不要說招惹萬盛肖家。不要看肖家只有幾個科級副科級干部，在體制內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肖家在萬盛根深蒂固，像是一棵倒著長的參天大樹，全部的枝葉都在地下掩埋。
肖代洋搖搖頭：“他不會把肖家當成自己的攔路石，連劉書記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何況萬盛肖家。鄧縣長要打破萬盛縣的壇壇罐罐，任何一個家族都不被他看在眼里，我們不希望有一天肖家誰犯在他手上。”
這么嚴重。肖代航皺緊眉頭：“肖家沒有落在他手上的機會吧。”
“礦山，”肖鈞放下酒杯沉聲道，“鄧華下一步就要整治礦山，特別是煤礦，肖家在下面的那些產業很難避開這股風。按照我對他的了解，他會把那些沒有執照的小礦山全面封閉甚至收歸國有，那時候沒有了產業的肖家還是肖家嗎。”
嘶，肖代航倒吸一口冷氣：“這么狠。難道他就不怕引起民變。畢竟那些小礦山中有不少的礦工，最起碼幾萬老百姓指著礦山過日子，砸碎那些人的飯碗，恐怕比砸碎肖家的飯碗后果更嚴重，他不會沒有這個覺悟吧。”
“嘿嘿，如果怕他就不是鄧華，”肖鈞嘆口氣，“我研究過他的履歷，這是一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家伙，似乎字典里根本就沒有怕字。他一路走來是踩著上司上位的，在每一個崗位上都把上級踩在腳下，我們肖家根本沒有能力和他抗衡。”
“所以才希望用輿論的力量。”
難道那個家伙真的有那么可怕。肖代航有點吃不準，肖鈞嘿嘿冷笑：“無論輿論有沒有效果，我們都要用上再說，不管什么樣的手段，只要那個保證家族不受傷害，我們都要用，”
肖家的會議鄧華不知道，他拿著唐德海的辭職信笑道：“好大的勇氣，你就那么肯定自己能執掌國有資產管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