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僅僅是工作作風問題,這個人也有可取之處,鄧華從來不是潔癖,不管是生活中還是工作上。很多警方基層提拔上來的干部,總是帶著一股子匪氣,或者說工作粗暴,那是常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形成的性格。
當年鄧華曾經在勞改隊服役,見過那些勞改干警對罪犯的態度,很多時候你的和氣意味著軟弱,因此那些勞改干警寧可常年擺出一副撲克臉,就是要展現政府的威嚴。
不知道蔣海英是不是這樣的干部,如果他的粗暴只針對工作對象還有情可原!不等清掃結束,永都縣的小號車一臺臺駛過來。永都縣縣委常委、縣委書記童鴻福根本看不出五十出頭,矯捷的身影堪比二十三四小伙子。
消失多時的蔣海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引導老童一馬當先奔向鄧華的游船,這么大陣仗讓鄧華的臉色很難看。不過他還是走下棧橋迎向一群干部:“歡迎鄧華同志和干部三處各位同志蒞臨!”
童鴻福雙手握住小鄧處長的,臉上的熱情和激動非常真實,幾乎讓鄧華以為是真的:“鴻福書記太客氣,我只想在船上享受夜半鐘聲到客船的感覺,沒想到還要勞動大家來這里,實在是失禮!”
“哪里哪里!”童書記笑容滿面,“整天案牘勞形難得有機會享受江風徐徐,如果不是江邊潮濕船上喧鬧休息不好,我都想陪著幾位同志一起了。不過呢安全第一、健康至上,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享樂影響后半生,我們在這邊感受一下夜晚的靜謐就好,回頭還是要去縣里面住。”
船上已經彌漫飯菜的香味,永都縣干部帶來的酒水也不是俗物,剛剛打開就香氣撲鼻。幸好蔣海英事先安排,否則這么多人在船上,還真沒有辦法安置,畢竟永都縣領導加上鄧華等人,二十多口兩張桌呢。
縣委副書記、縣長景任明搶先拿起酒瓶,親自為鄧華倒酒:“早就聽說萬盛縣來了一個好縣長,童書記要求縣委縣政府各部門領導前往萬盛取經,沒想到一年不到鄧華同志已經升遷了!”
換一個人聽了這話會很不舒服,甚至很有可能感覺景任明另有所指,不到一年從縣長調任縣委書記,隨后調任市委組織部干部三處處長,這個升遷速度有點變態。
縣長任上不到一個任期轉任縣委書記已經很離譜,更離譜的是同時兼任組織部的處長,這可是一般干部十年過不去的坎。偏偏鄧某人在一年內實現了,對任何一個體制內的干部來說,都是羨慕嫉妒恨的事呀。
不過鄧某人心態相當好:“倒是讓任明同志失望了,其實我更想在萬盛縣當好土皇帝,最起碼收個費罰個款都是我一言而決,到了市委組織部限制多多呀!”
甲板瞬間安靜,誰也沒想到小鄧處長這么不會聊天,直接打臉!此次考核對象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劉山,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夏波臉色更難看,三個考核對象全都和亂收費亂罰款有關。
童鴻福臉上一絲憤懣一閃即逝:“春節前后是水上運輸安全事故高發期,永都海事處奉川渝海事局命令,組織開展水上交通安全專項整治活動,匯同縣港航處加強對有船鄉鎮、運輸企業水上交通安全工作的指導,加強重點時段四客一危船舶、砂石船舶的監管,消除長江干線水上交通安全隱患,督促有船鄉鎮和運輸企業切實落實安全生產主體責任。”
桑科長感覺自己也很難受,當面打臉這種事少有人做得出來,通常都要彼此留個面子。小鄧處長是欽差大臣不假,可是人家畢竟是雄踞一方的縣委書記和縣委班子成員,這么赤果果的打臉,這飯還怎么吃下去?
可惜鄧華似乎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我們一路行來,這艘船接到十三張罰單,還不包括蔣海英同志沒有成功的查扣船只。當然我不是紀委監察廳干部,也不是審計局干部,沒有資格過問違規罰款,我只是隨口一說,請!”
地方有相當執法自主權,按理說鄧某人的確沒有干涉的權利,只是這位地位特殊。市委組織部干部三處處長,那是面向全市絕大多數縣處級干部的存在,也就是說對縣處級干部任免有著足夠影響力。
現在小鄧處長對永都縣亂收費亂罰款有了先入為主的反感,讓接下來的干部考核怎么辦?永都縣的干部笑不出來了,特別是三位即將被考核的干部,更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景任明打個哈哈:“讓鄧華同志見笑了,但是永都縣地處黃金水道,對水上運輸安全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十年內每個季節都要舉行一段時間的強化管理,我到永都縣兩年時間,這邊沒有發生重大安全事故,和這項強化管理制度分不開。”
怎么感覺不對勁呢?不止童鴻福書記有這種感覺,鄧華也有同樣的感覺,景縣長是要推卸責任么?豈止是推卸責任,更是曝出一年四季盤剝船東的惡劣行徑,而這一切都和景任明無關!
人家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任明同志來永都縣不過兩年,這項亂罰款的政策已經執行十年之久。鄧華忽然感覺,老景同志和調任萬州縣縣委副書記、縣長孟強同志同病相憐,似乎都是祠堂里的牌位樣子貨!
最難受的無疑是蔣海英,老蔣萬萬沒想到今天會遭遇這么尷尬的場面,居然會和考察自己的干部動手。如果不是鄧處長身手不錯,恐怕會被蔣局長手下扔江里去。
現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不要說干部考核,就算川渝市組織部長是他老爹都不管用了,縣官不如現管啊。本來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夏波還有一絲僥幸,剛剛景任明縣長的話,算是徹底給他蓋棺定論!
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部長肖弘輕咳一聲:“水上運輸一向是監管的難點,十年前我在港航處工作,那個時候江上運輸一片混亂。幾乎每年都有安全事故發生,正是我建議成立水上交通安全監管制度,四季強化專項整治工作,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如果說亂收費亂罰款,和蔣海英等同志無關,我才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