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無法掌控？從人事到財政，從紀委到政法委，從宣傳部門到統戰部，老唐連一個托底的干部都沒有，你讓他怎么掌控？
和部委機關不一樣，那里的政治氣氛在，盡管有無數個小圈圈，但是就像是一臺巨型機器中的零件，縱然有私心也是要在固定位子上工作的。
但是來到祁連省不一樣，這里更像是無數個機器的集合體，每一個機器都是一個利益集合體，每一個機器都有自己的核心利益，每一個利益集合體都有自己的訴求。
想要把這些個利益集合體糾集在一起干點實事，那難度不亞于“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問題是老唐沒有偉人的人格魅力，更沒有偉人的豐功偉績作號召。
在秦川市他的省委常委沒有太大意義，更多的要面對一個個陽奉陰違的部下，眼前的陶凱就是最大的變數，沒有老陶的支持，唐曉榮幾乎是政令不出辦公室。
現在抓到了陶凱的小辮子，讓唐書記有種莫名的驚喜，他知道華夏陶家注重清譽、注重風評，一旦陶凱侵占國有資產的事情曝光，陶副省長吃不了兜著走。
老唐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到了祁連省以后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我們還是要講政治的，首先就要清除領導干部的私心，反腐就是要從現在做起從身邊做起，絕對不能姑息養奸！”
反腐？陶副省長臉色變了，陶凱絕對不認為自己是貪腐份子，當年秦川新區的土地的確沒有人要么，省委省政府的領導都不看好啊。
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寰宇建設集團和地方政府簽訂BT投資框架協議，無非是炒作土地后獲益，全國范圍內很多項目無果而終，已經很說明問題。
事實上也是如此，幾年后華夏諸多的鬼城，幾乎全都是所謂的BT投資模式后遺癥，人家只管開發土地賣土地，至于說土地上有沒有企業入駐，入駐后能不能站穩腳跟，和寰宇建設集團無關。
正因為如此，那些有機會拿地的領導，才沒有一窩蜂爭搶著拿地，而是敬而遠之。其中有多少是政治覺悟高，有多少是沒有眼光或者膽子小，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陶副省長手中有地，老唐還要拿地做文章，陶凱冷了臉：“我們要辯證地看問題，幾年前的政策和現在不一樣，幾年前的經濟形勢和現在不一樣，人不能踏入同一條河流！”
什么節奏？兩個人針鋒相對了呀，小鄧同志哭笑不得，他發現自己真的是惹禍的根苗，本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場面，被他一句話破壞了。
兩位領導幾分鐘前還對祁連省種種現場同仇敵愾，轉眼間劍拔弩張成了死對頭，難不成兩個人的蜜月期沒有開始就要結束了么？
真的沒有開始吶，唐曉榮到任多久？幾天而已，兩個人甚至還沒有攜手辦成一件事，轉眼間因為自己的提議，就從盟友變成政敵。
連張涵都莫名其妙，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房間里四個人原本向著一個目標前進，只因為小鄧同志提出的開發商違規戰地問題，頓時味十足。
這是要鬧哪樣？女人忽然有種無力感，原以為晉升到副省部級高官，還進入了省委常委班子，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做點事，所以女人才開始籠絡鄧華，才開始要扯起張家的這面旗幟。
沒想到是自己想多了，要豎起旗幟首先要有足夠的號召力，眼下她憑什么號召試點辦公室那一群？眼前的鄧某人都號找不來，這家伙就是一個刺頭！
跟自己講什么“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呵呵！老唐笑了，要說地方主政經驗唐曉榮沒有，但是講哲學講政治么，老唐還真不怕這個。
你當幾十年的部委機關白呆的？你當辦公室一面墻的書籍是擺設？錯了，老唐的政治素養，全靠書本上得來，要跟自己吊書包簡直是自取其辱啊。
唐書記搖搖頭道：“割裂運動與靜止的關系否認運，只講靜止是形而上學不動論，只講運動否認靜止是形而上學相對主義和詭辯論，這些都不是華夏特色的政治觀。”
咳咳咳！鄧華一下子被嗆到了，兩位領導果然骨骼清奇與眾不同，從現實面臨的違規占地，轉眼間闖入務虛的哲學領域，咱書讀得少在這里簡直是被虐的節奏啊！
兩位能不能別這么玩兒？身為秦川市黨、政一把手，兩個人在這里不討論經濟建設和人事安排，居然變成了哲學論答，沒見過這么坑的領導。
呼！張涵長吁一口氣，女人忽然發現，自己身邊所謂的逗比比較多，看起來還是小鄧同志靠譜一點，這家伙讀書少不假，干實事還是很有本事的。
今時非比往日，進入新世紀兩年了，早就不上三十年前的紅色年代，張家要崛起，靠耍嘴皮子玩兒政治不成，還是要沉下心來干實事。
幾乎是兩位領導唇槍舌戰的時刻，張涵已然為自己確定了目標，不是說實業興邦嗎？在女人看來，實業不止興邦，實業興家才是關鍵。
也就是說要讓張家重新崛起，必須從干實事入手，眼前兩位顯然開始步入歧途，張涵看向鄧華的眼神忽然熱切起來。
四十出頭的女人，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二十多年，見識過無數的青年才俊，但是眼前的小鄧同志絕對是不一樣的。
女人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只要把鄧某人掌控在手，自己的張家就能重新崛起！這一刻小鄧同志忽然感覺冷颼颼的，是空調機突然加大輸出功率？
呼！陶凱臉色漲紅，任誰爭辯了這么久都有點激動，幸好陶副省長身體不壞：“曉榮書記，理不辨不明，我們的爭論不涉及到具體事例沒有意義，現在防止國有資產流失才是關鍵！”
要承認失敗了嗎？唐曉榮意猶未盡，可是想想似乎也沒有整出個子午卯酉來，唐書記忽然從戰斗狀態走出來，剛剛的自己有點咄咄逼人了呀！
不應該的！真的不應該！以后自己在祁連省立足，在秦川市展開工作，還是要靠陶副省長幫忙的，怎么可以和他徹底掰了呢？
何況有些東西扔出去也就沒有了威懾力，就像是核武器一樣，唐曉榮瞬間換上笑臉：“有道理，我們還是去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