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25日,今天是崔嵬報到的日子,白山省春城監獄位于原沙俄領事館后身,據說是東北軍閥在二十年代修建。監獄的外觀就是個城堡的造型,入口兩座對稱的圓型碉樓,整體一致的城垛造型,大門上方的三角裝飾,還有院里那個比較精致觀察樓,整個建筑的設計和造型很獨特。
這里曾經關押過眾多的愛國志士,還有土匪和山大王以及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兩棟圓形碉樓高達十米,卻絲毫沒有威嚴感,像是玩具一般特別的搞笑。
這棟不倫不類的建筑在崔嵬眼中丑陋之極,與其說這里是監獄,不如說更像是一處軍事要塞。五米高院墻上修建老式城垛造型,城垛后面有還算是寬敞的跑馬道,雖然不夠真正跑馬讓人巡邏還是沒有問題的。
進入大門是一個類似古代甕城的地方,這處甕城停著兩臺車,這大概是省一監獄僅有的兩臺車,偌大院子兩臺車顯得甕城特別的空曠。
繼續向里才是監獄的內門,透過鐵柵欄可以看見,里面寬敞的大院空落落的居然一個犯人也沒有。安靜,簡直靜了,這是崔嵬對省一監獄的第一印象,從剿匪部隊到學校學習后分配到這么安靜的地方,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悠長的走廊更安靜,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回響,崔嵬敲開監獄長辦公室的門:“報告!崔嵬奉命前來報到!”
“歡迎崔嵬同志!”白山省衛戍部隊春城監獄副大隊長兼教導員寧海站起身迎上來,緊緊握住崔嵬的手,“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獨臂英雄,白山省干警總隊春城監獄大隊長修成義同志,春城監獄副大隊長張富貴同志!”
“領導好!”
東北戰場節節勝利的時候,崔嵬就在東北行署組建的干警學校學習,剛剛滿一年就被提前分配到省第一監獄擔任獄警,對他來說還真是有點想不通,年輕人喜歡熱血澎湃的戰場,他想要跟著隊伍入關下江南。
事實上他和戰友還有另外一個身份,處決罪犯的行刑官!明天就要去執行槍決任務,說實話還真有點緊張,幾年戰場生活崔嵬不是沒殺過人。他父母親膠東省人,到白山省從事地下工作,春城光復前夕死于倭人之手。
他十二歲就在軍隊槍械維修所生活,槍法是用無數的子彈堆積出來的。每一支維修后的槍支都需要發射子彈校正,十五歲開始充當射效矯正校槍員的崔嵬,有著五年的射擊經驗。
經他手發射出去的子彈,早已經超過他體重幾倍!十六歲的他就跟著部隊轉戰東三省,這期間可沒少殺人,但是在戰場上殺人和執行槍決是兩個概念,近距離一槍斃命什么感覺?
回到宿舍剛剛進門,張富貴拎著兩個油紙包一瓶春城原漿走進來:“聽說你們明天要去行刑?來來來我陪你們喝兩杯,算是為你們壯行!”
坐炕上不知道嘟囔什么的林侗蹭的跳下來,這家伙比崔嵬早來一監獄幾天,和老獄警混的很熟。也不管老張的年齡足夠當他父親的,平常說話極為隨便:“多謝老張為我們送行!”
呃!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別扭?說起來崔嵬有點迷信,這家伙開槍殺人有膽量,走夜路卻不敢。這種事說出去有點搞笑,殺人無算卻害怕走夜路,怎么聽都是矯情!
張富貴一瞪眼:“胡說八道什么?明天上刑場的是罪大惡極的犯人,你們是為民除害,崔嵬身上有傷,少喝點!”
林侗很隨意笑道:“老張不是我說你,別總是把舊社會那一套掛在嘴上,我們是無神論者!你也不用擔心小崔,這家伙酒量好著呢,這點傷算什么?不就是被彈片在大腿里子那兒掏個槽么?蛋蛋好好的沒掉多大個事兒?喝酒!”
這家伙還真是百無禁忌,說實話受傷的位置有點敏感,在戰地醫療隊治療的時候好尷尬!崔嵬接過酒瓶子,往三個陶碗里面倒上酒,林侗是急脾氣,端起酒碗小抿一口。
嘶哈!這家伙被辣到了叫道:“好酒!一道火線直接通到胃里,這要是冰天雪地在爐子上溫一壺小酒,就著花生米和燒雞喝一口,簡直是神仙日子!”
呵呵!張富貴笑笑,打開兩個油紙包,里面的燒雞還冒著熱乎氣:“我年輕那會兒也是這么想的,這四姐兒酒館的花生米和燒雞味道最醇厚,來來來我請兩個小兄弟,呸呸呸是同志,我請同志們吃花生米喝燒酒!”
這話太難聽了!不知道為什么,今兒崔嵬總覺得別人說話刺耳,吃花生米可不是好話。按照東北話來說,吃花生米和吃槍子一個意思:“喝酒喝酒!喝點酒早點睡,明天還要執行任務呢!”
上午七點半,兩臺倭陸軍陸王97式邊三輪摩托開路,隨后兩臺日產DATSUN達特桑18式卡車跟進,車上兩邊是五花大綁的罪犯。他們背上插著高高的亡命牌,此牌學名叫犯由牌,是古代處決罪犯時公布罪狀的牌子或告示。
車隊后面是一個排全副武裝的干警部隊戰士跑步跟進,除了三五個人之外,全隊戰士的面孔都很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左右歲的樣子。站在日產DATSUN達特桑18式卡車上,第一次參與行刑的崔嵬激動中帶著緊張,甚至有點恐懼。
崔嵬緊緊握住手中的三八大蓋,行刑官的武器都是三八大蓋,后面擔任警戒和押送任務的排長端著M1,副排長挎著盒子炮。今天是大家第一次執行任務,盡管接受各種課程培訓,可是想到近距離槍斃罪犯,還是有點異樣。
車上的行刑官們都是第一次,即將執行死刑的十八名犯人罪大惡極,其中十二人是慣匪,抗倭戰爭期間充當倭人的走狗,抗戰勝利后變成禍害相鄰的土匪,也就是老鄉口中常說的紅胡子。
還有三人是獨腳大盜,他們絕非那種劫富濟貧的俠客,而是穿門越戶的盜匪,每一次被發現都會實行滅門的血腥手段。其余三人是被派遣到春城實施破壞的特務分子,三次制造爆炸事件引發民眾恐慌,造成二十余人死傷。
前方不遠要出城,法場就在不遠處的黑罪子,據說那里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只是充當法場年頭久了就變成了這個名字。前面市政界盡頭有一棟偽滿洲國時代留下的殘樓,這里曾經作為守城要塞,歷經戰火洗禮,墻面上彈痕累累,更是被炮火炸掉一角變成殘樓。
陽光照在殘樓上,給小樓后面留下一個長長的陰影,崔嵬下意識看過去,畢竟那里是行進路上的制高點。多年戰場經驗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棟殘樓像是晨光中矗立的怪獸,更像是前進路上一座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