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嵬揣起那枚血腥味的色子,疾步走下殘樓,沿著在殘樓上看到的胡同一路前行,他要追尋土匪逃亡的路徑,盡管希望渺茫卻也要試一試。
大白天的這條胡同居然如此冷清,走出上百米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遇到,崔嵬越發篤定匪徒是進城了而不是逃亡城外。
他小心翼翼走在胡同里,認真觀看每一處細節,一處暗褐色的痕跡出現在眼前,湊到近前嗅嗅:“不出所料,真的是血跡,還是很新鮮的血跡!”
而此處已經快要走出低矮的棚戶區,就要進入市區了,崔嵬直起腰看向前方,馬上就要走出胡同。
“磨剪子唻戧菜刀……”
嗯?這是街上很尋常的吆喝聲,只是這聲音卻有點耳熟,崔嵬忽然想起,劫死囚那天的一個細節……
記得當時車隊走出不遠,確切的說是路過第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嗓子,磨剪子唻戧菜刀!沒錯就是這聲音!
隨即更多的細節想起來,每過一個十字路口,都會有一聲悠長的吆喝,不是戧菜刀的,還有貨郎、吹糖人的、賣糖葫蘆的。
當時林侗還笑道:“你說這幫家伙是不是有病?跟死囚車吆喝個什么勁?”
現在想來那一聲聲吆喝,應該是土匪之間聯絡的信號,更是自己戰友們的招魂聲,崔嵬差點咬斷鋼牙,追!
不管磨剪子戧菜刀那個是不是土匪,自己也要追上去探個究竟,絕對不能放過任何線索,必須要為自己的戰友討還公道!
少年時代跟隨軍隊爬山越嶺,經常會急行軍幾十里,甚至幾天穿州過縣長途奔襲,崔嵬鍛煉出強健的體魄,只見他身輕如燕在胡同里穿梭。
那個聲音距離不遠,應該只隔著一兩個胡同,果然轉過一個胡同,他看到了磨剪子戧菜刀的影子,盡管只是一個背影:“磨剪子的,等一等!”
一邊招呼一邊腳下加力,幾十米長的胡同而已,可是當他跑到另一側胡同口的時候,磨剪子戧菜刀的車子居然無影無蹤!
我去!見鬼了!晚上看到太平房的燈光也就罷了,夜晚是鬼魂的天下,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自己這速度居然沒有追上一個磨剪子戧菜刀的!
憑啥呀?崔嵬不信邪繼續追趕,只是春城城鄉之交的胡同有點亂,幾乎處處是拐角處處是斷頭路,處處是胳膊肘子彎,一不留神就沖進了一個院子。
院子有點大,更大的是院子的大門,崔嵬把大門當成了胡同,足見這個大門多寬闊,院子里停滿了馬車,一匹兒馬趴在科馬身上,從崔嵬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那根……
大車店?自己居然來到了一家大車店,疏忽了,自己居然疏忽了門外的招牌,不過這個大車店的門怎么會開在胡同里面?
正想著身邊一掛兩匹馬的車,從崔嵬身邊越過:“喔吁!吁吁吁!先生要用車嗎?去哪兒?拉啥玩兒意?”
呃!車老板把自己當成租車的了,說來也難怪,輕手利腳來大車店,不是住店就是租車唄,租車?
崔嵬腦海中靈光一閃:“老板你這車能出城嗎?多少錢一趟?”
車老板上下打量崔嵬,手中馬鞭被他插在車轅的鐵管上:“只要給錢,向東可以到興安省江濱市,向西可以到遼東省盛天市,向北可以到老毛子邊上,就看你能出多少錢!”
“老炮你又忽悠年輕人!”
不等崔嵬開口,一個魁梧的大漢走過來,這位高大威猛滿臉的絡腮胡,一雙眼睛銅鈴般大小,說話的聲音像是銅鐘一般,好一條漢子!
這樣彪悍的壯士才是跑江湖的,老炮似乎很怕這位:“虎哥一向可好?這是我弄回來的丫不力煙,這么一點不成敬意,成色好著呢!”
說著話從車上翻出一捆葉子煙,看上去是當年的煙葉,上面還帶著淡淡的青綠。虎哥一瞪眼:“啥意思?你把虎哥當成啥人了?這一捆煙怕不是要幾塊錢吧?”
看上去老炮足有四十多歲,一臉猥瑣的樣子,卻跟三十來歲的大漢叫哥。這家伙湊在虎哥耳邊:“興安省那邊物價低呀!這是我捎帶腳弄回來的,小半車都賣掉了,這是特意留下給幾位當家的。”
當家的!崔嵬對這個詞極其敏感,原本抬腳要走卻又收住,虎哥揮揮手:“那就給老大他們送去,老子要戒煙了!嘶哈!”
一邊說戒煙,看著老炮手中的丫不力煙卻邁不動步,要知道丫不力煙和焦河煙那是關東最有名的煙葉,剛剛從戰火硝煙中走出來的春城,還沒有擺脫圍城期間物價飛漲的陰影。
現在不要說普通的煙民,就是小商小販花錢都要算計著來,拿著這兩種煙葉在街邊卷一支煙吸上一口,絕對很拉風,更舒坦的是老煙民的嘴呀!
老炮眼中的得意一閃即逝:“虎哥又看上哪家的窯姐了?得得得我不問,這煙啊我先替您收著,啥時候要解饞了到我那兒拿!”
看上去這倆人也沒毛病啊!實在想不到在這城鄉之交,居然有這么大的大車店,現在院子里足有幾十掛馬車,一百多二百來匹馬,穿過大院崔嵬才發現,大車店不是一個門。
實在想不到在這城鄉之交,居然有這么大的大車店,現在院子里足有幾十掛馬車,一百多二百來匹馬,穿過大院崔嵬才發現,大車店不是一個門。
足足有五個門!沒錯就是五個門,穿出大車店的院子就是一條大馬路,只要上了馬路再想找痕跡難如登天,他狠狠一跺腳,來晚了!
如果那天不是重傷昏迷,當時就沿著匪徒留下的痕跡追蹤下去,沒準真的可以有收獲,當時追蹤的戰士被土匪故作迷陣迷惑了。
出了胡同就是喧鬧的大街,崔嵬可以想像得到,從現場逃離的匪徒進入大街,就像是一桶臟水倒進河里。
他們甚至不用慌張,只需要像正常人一樣,大搖大擺走出胡同,瞬間就能消失在街上的人群之中。
這就是土匪選擇這里劫囚犯的原因,還真是狡猾,只是那些傷者怎么辦?
帶著傷者行走在街上,不可能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崔嵬直接在馬路上叫一輛黃包車,還別說真的很享受:“師傅,這里最近的醫院是哪一家?”
春城對崔嵬來說還很陌生,說起對春城的了解,肯定比不上黃包車夫。
黃包車夫一邊跑一邊道:“近邊診所有幾個,都是那種治花柳病的,年輕人你要去我可以把你送上門。”
啊?治花柳病的?這是把自己當成什么人了?崔嵬哭笑不得:“咳咳!大叔您誤會了,我是說那種正規醫院,可以治療槍傷刀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