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孫家山和王長水全都看著李天逸。
他們都很清楚,如果病毒的源頭真的在這家海鮮加工廠的話,那么他們可真是求告無門了。
而且以他們的生活閱歷,他們平時連村支書、鎮領導都不敢得罪,更何況是縣領導呢?這個時候,兩人是絕對不會出面來做這件事情的。
李天逸看了一眼孫家山和王長水的表情,便隱隱猜到了兩人的想法,他略微沉吟片刻,緩緩說道:“甲肝病毒源頭我們必須要調查清楚,否則的話,我們過山村永無寧日。”
“怎么調查?要想調查的話,我們必須得出村,而現在村里的路上出口和水上出口全都被封鎖死了,我們根本就出不去!據說這兩天,派出所又加強了人員調配,村口那邊已經有至少6名警員24小時執勤了。”
李天逸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親自去和他們交涉,這事情,必須要調查清楚,否則的話,我們沒有辦法對鄉親們交代!”
“好,那我們兩個跟你一起去。”既然李天逸愿意帶頭去,他們兩人跟著倒也不怕。
三人徑直來到過山村村口處,兩名執勤的民警看到他們走了過來,立刻警惕的看向三人。
李天逸滿臉含笑說道:“兄弟,麻煩讓你們趙隊長過來一下。”
看到是李天逸,民警也知道他的身份,便讓他等著,向50米外的帳篷處走了過去。
趙樂天是這次執行封鎖任務的小隊長。此刻,趙樂天正在外面臨時帳篷里躺著玩手機。
民警過來告訴他李天逸找他,他不情不愿的坐起身來,走出帳篷,向著村口的方向走了差不多20多米的距離之后,便不再前進了,看著李天逸問道:“李書記,找我啥事?”
李天逸道:“趙隊長,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趙樂天十分警惕的看著李天逸問道。
“我們打算帶著人去上游的海鮮加工廠去調查調查,我們經過排查之后發現,導致這次我們過山村甲肝疫情大爆發的罪魁禍首很有可能就是這家海鮮加工廠。”李天逸好言好語的說道。
“不行!這絕對不行。我們之所以被鎮里派過來就是要封鎖整個村子,防止疫情擴散,李天逸,你應該是最清楚這件事情的人,你怎么能主動帶頭違反紀律呢?”
李天逸表情凝重的說道:“趙隊長,我不是違反紀律,我們是要出去調查整個事件的根源,而且我們在調查過程中不會和任何人接觸,只是前往這條流沙河的上游河段進行水源采樣,然后送檢,這樣沒有問題吧?你們也可以派人一直跟著我們的。”
趙樂天依然使勁的搖搖頭:“不行!絕對不行!李天逸,你不用再廢話了,你要是想取樣的話,我們就可以直接幫你在河水里進行取樣,不需要你們村的人來干。”
李天逸眉頭一皺:“這樣吧,我們自己派人先在我們村的河水中進行取樣,你們幫我們送檢,這總該沒有問題了吧?”
趙樂天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這個沒問題。”
李天逸立刻讓王長水帶人拿了兩個礦泉水瓶子,在村子里不同的河段取了一瓶河水然后放在地上。
趙樂天派人找了幾個干凈的塑料袋,拿塑料袋把礦泉水瓶套了個里三層外三層之后,這才又用一個大塑料袋裝好之后拎走,派人送往鎮里。
做完這一切之后,趙樂天說道:“好了,李天逸,你們要求的我已經照做了,希望你們就不要在給我們的工作添麻煩了,可以嗎?你們現在等著送檢結果就可以了。”
李天逸點點頭。對于趙樂天的態度還是比較滿意的。
等李天逸走后,趙樂天回到帳篷,拿出手機直接給鎮委書記曾立祥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李天逸的要求。
曾立祥聞言眉頭一皺,隨即點點頭:“可以,那就去送檢吧。”
一天,兩天,三天!
一等就是五天!
五天的時間里,過山村依然陸續有人感染甲肝疫情被送去治療,但是送檢的結果卻一直沒有送過來。
李天逸眼睜睜的看著村民被送走時那種絕望、無助的表情,眼睜睜的看著村民家人把他們送走時哭得肝腸寸斷的悲戚,他再也忍不了了。
李天逸直接再次來到村口,沖著帳篷那邊大聲吼道:“趙樂天,你給我出來。”
趙樂天剛才喝了一點小酒,臉上通紅,聽到李天逸的喊叫聲罵罵咧咧的搖搖晃晃走了出來,極度不滿的說道:“李天逸,你鬼叫什么?”
李天逸怒聲問道:“趙樂天,我們送檢的那兩瓶河水水樣檢測結果出來了嗎?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有信息?”
“還沒有出來呢,等著吧,出來了我會告訴你的。”趙樂天大大咧咧的說完,轉身就要回去。
李天逸怒了:“趙樂天,不要跟我講這套官話,我不聽,要么你立刻告訴我結果,要么我親自給鎮領導打電話詢問結果。”
“草,李天逸,你煩不煩啊,嘴里罵著,趙樂天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鎮委書記曾立祥的電話。
此刻,曾立祥正坐在辦公室內,看著桌子上的那份檢測報告發呆。
這份檢測報告其實昨天下午他就已經拿到了,只不過他并沒有拿到鎮黨委黨委會上去公布。
就連這次水樣送檢,他都沒有告訴鎮長閆成峰,而是讓自己的人帶著水樣直接去市里進行檢測化驗的。
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清楚,如果李天逸等人懷疑水源有問題,而且和上游陳莊鎮的海鮮加工廠有關的話,那么這個事情絕對不能擴散出去,因為這個海鮮加工廠是縣委書記馬鴻昌親自招商引資拉來的項目,這個項目可是曾經上過市里甚至省里電視臺進行宣傳報道的,這個項目是縣委書記馬鴻昌的臉面,如果真的確定這次疫情和馬鴻昌引入的這家海鮮加工廠有關的話,那么事情一旦曝光,對縣委書記馬鴻昌來說,是一次巨大的危急。甚至處理不好,可能會直接影響到他的政治前途。
而對于這次甲肝疫情的事情,他已經私下里電話向馬鴻昌進行匯報了,馬鴻昌的意思和他的意思一樣,都是想要把這個事情給壓下去,把蓋子捂住,防止擴散,影響到通源縣的形象和聲譽。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事情竟然會是這么一種情況。
關于這件事情如何處理,他已經想了一晚上外加一上午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縣委書記馬鴻昌的電話:“馬書記,向您匯報一件事情……”
在電話里,曾立祥把李天逸的懷疑以及檢測結果向馬鴻昌詳細的說了一遍。
馬鴻昌聽完之后,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這才沉聲說道:“老曾啊,這件事情你處理的非常好,非常到位,這樣吧,這個檢測結果,你先給我送過來,暫時不要對外公開,等待縣里展開進一步的調查之后再說。”
曾立祥道:“馬書記,據我所知,現在過山村那邊,李天逸每天至少要催問好幾次,我不好向他們解釋啊。”
“這個嘛,不是沒有變通方法的,在縣里最終的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看著解釋就成。”說完,馬鴻昌掛斷了電話。
馬鴻昌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指示,但是曾立祥卻領悟了馬鴻昌的意思。那就是在縣里沒有明確之前,他曾立祥只能告訴李天逸那邊,水源中沒有檢測出甲肝病毒出來。
這樣一來,等到縣里那邊部署好了,他的解釋結果也就成立了。
此刻,他心中一方面佩服馬鴻昌的手段高明,卻也開始為自己而感覺到憂慮,要知道,一旦自己告訴李天逸水樣檢測結果沒有問題,那么這個責任肯定是要自己承擔了。如果這個事情事后發展一切順利,自己自然沒事,肯定會因此而得到馬鴻昌的重用和補償,但是,一旦這個事情不順利,那么這個黑鍋自己鐵定是要替馬鴻昌背上了。
此刻,曾立祥突然感覺到一絲絲的悲哀。
自己在青龍鎮也算是土皇帝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自己就是天!自己的話就是圣旨!
然而,在馬鴻昌面前,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哪怕是自己這枚棋子是非常重要的棋子,馬鴻昌不會輕易拋棄,但是,棋子就是棋子,一旦局勢不對,拋棄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這是自己的悲哀!這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但是,作為一名鎮委書記,曾立祥還有著向上爬的,他還想要再往上走一走,干一任縣委常委,最差也要干一任副縣長,這才不枉自己從官場上走一回。
但是,要想往上爬,自己一無人脈,二無才華,唯有靠著溜須拍馬、跑官要官來經營出一片關系網絡,來借勢往上爬。而馬鴻昌,則是他苦心經營多年來攀上的最大一棵樹。自己,唯有傾盡全力想方設法獲得馬鴻昌的重視,才能有向上爬的機會!
想明白這些,曾立祥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這個時候,趙樂天的電話打了進來,趙樂天把李天逸的話跟曾立祥轉述了一遍。曾立祥立刻怒聲說道:“你告訴李天逸,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上次送檢的水樣沒有任何問題,檢測報告已經送往縣里了,縣里會派出調查組來調查一切的,讓他就不要瞎操心,慢慢等著縣里的調查結果就可以了。”
說完,曾立祥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次給趙樂天回電話,曾立祥也同樣留了一個心眼,故意把檢測報告已經送往縣里的事情在電話里向李天逸透露了,這樣做一旦整個事情事后真的曝光了,他也有辦法逃脫責任。
趙樂天把曾立祥的意思向李天逸完全轉述了一遍,李天逸聞言,臉色陰沉的嚇人,雙拳緊握,雙眼噴火,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怎么會是這樣的結果?我該怎么辦?我們過山村村民該怎么辦?
等,還要等到什么時候?一個簡簡單單的理應一兩天時間就可以查出來的結果五天竟然還沒有檢查出來!我們過山村送檢的水樣,按理說檢測報告應該交給我們才對?為什么曾立祥說已經送往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