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劉飛陽家的老房子。
秦芳仍舊坐在炕上,門外守著帶來的人,不要說村里的人,就連有些地位來祭拜的人也無法靠近,除了昨天的幾位婦女給她講劉飛陽小時候的故事之外,這個房間里在沒有多余的人近過。
秦芳面目表情麻木,人已經“癱”了,很萎靡,就連頭發都變得散亂,這對有潔癖的她來說是破天荒頭一遭。
“嫂…嫂子,吃點東西吧,陽哥一定不想看到你這樣,如果你出現任何問題,有一天我去見陽哥,他一定會怪罪我的…”
洪燦輝臨危受命,被人從靈堂前拉過來,秦芳滴水未進,這么下去一定會出問題,能使的辦法都試了,最后只好讓劉飛陽身邊的人來勸。
兩天以來他也沒怎么休息,只是坐在凳子上迷糊一會兒,眼皮直打架,還得用盡全力把眼睛睜開。
秦芳呆滯的看著地面,對洪燦輝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洪燦輝心里也急,但不知道該怎么做。
又勸道“為了自己的身體想想,知道你比我們任何人都難受,可好歹要保重身體,未來的路還得走啊…”
秦芳眼睛又紅了,未來這兩個字像是一根針一樣刺在她心里,這位有著高貴血統的、略帶文藝女青年氣質的女人,本不多愁傷感,可她還想說,心就那么大,裝下了一個人就沒辦法讓其他人融入進來,以后還會不會喜歡上其他人,她也不知道,不清楚,準確的說是不會了…
“你出去吧,我不能看,替我多看看你陽哥…”
秦芳終于開口,嗓子已經沙啞。
洪燦輝嘆了口氣,多說無益,其實他在進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勸不了秦芳,盡自己所能而已,別說是她,就連自己都沒有食欲怎么勸別人?
“多注意身體…”
說完,轉頭走出去,門口站著的兩名男性都看向洪燦輝,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也都涼了半截,他們不是地方的人,而是從京城,奉了秦老爺子的命令,趕過來保護大小姐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身難免受牽連。
今夜陽光明媚。
洪燦輝卻覺得頭腦被曬的發昏,走出門,遇到白夢潔從門口路過,趕緊低下頭,要快步從旁邊走過去,對這娘們避恐不及,他身邊也有一群鶯鶯燕燕,模特公司的一位模特自從某次見過他之后,就一直給他發信息,每天一條,風雨無阻,所以回到家的時候,都得先把手機調成靜音,擔心信息被他那位空姐出身的老婆看到,看時間快到模特發信息的時候,都得借著方便的由頭去衛生間坐一會,把信息刪掉再回來。
所以他太知道這類女孩的瘋魔和用心良苦。
昨天的時候就覺得白夢潔哭的比較慘,但并沒多說,用情太深都能懂,誰成想下午的時候就不對勁了,非但不哭,經常走到靈堂前望著陽哥的照片嘿嘿的笑,笑的人頭皮發麻,都覺得她瘋了,最后干脆拿起新款手機,開始進行自拍和路線,這個動作把所有人嚇了一跳,想說又不敢說,因為白夢潔能快速穿起來與劉飛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兩人之間關系發展到什么地步不好解釋,只能容忍…
“燦輝…里面怎么樣了?”
白夢潔雖說穿著一身喪服,可臉上笑得比誰都燦爛,抱著肩膀,盯著院子里,朝房子努努嘴。
“啊,挺好挺好,沒事…”
洪燦輝滿口敷衍,不想產生過多交集。
“不見得吧?”
白夢潔意味深長道“是不是人都快垮了?精神很不好?”
她深知自己這輩子與劉飛陽無緣了,不要說劉飛陽會不會要自己,即使他真的要,自己也不能同意,無外乎她覺得配不上了,但是讓她心安理得的祝福也做不到,總的找點砝碼讓自己平衡,想到自己是唯一知道劉飛陽活著的人,就連秦芳都被蒙在鼓里,心中就說不出的快感,讓她哭真哭不出來了,就是想笑。
“呵呵,沒有,人挺好…”
洪燦輝總覺得她的笑好比電影里的女鬼,比三虎子姐姐哭的還嚇人,趕緊快步離開。
白夢潔不急不惱,重重的看了眼房子里,從門口路過,嘴里還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滯留在村子里的人不少,現在已經沒人把她當成大明星了,都當成半瘋子,她也不爭辯,想了想走進一戶人家,又拿出手機開始拍,并對著鏡頭說“這是在吃你的喪飯呢,村里的豬都快殺光了,八碟八碗,最高規格…你什么時候回來吃啊?”
給吃飯的人嚇得面無血色。
洪燦輝沿著村里的土路,終于走出村子來到岔路口,今天的人還有很多,都是昨天沒時間趕過來的,他還得負責迎來送往的工作,走到村口,看到楚陽正在與一群人告別,他能理解,以陽哥為中心的團體,陽哥走了,圈子也就散了,但還是看不慣,總覺得太無情,心里還默默的罵過,出身在那種家庭,果然是“殺伐果斷”啊!
“洪總…”
楚陽看到他,主動開口,隨即脫離那個圈子快步走過來。
洪燦輝停住腳步,認識圍在楚陽身邊的是什么人,都是省會的合作伙伴。
開口道“要走啊?”
“嗯…”
楚陽沒有隱瞞的點點頭,他之前與洪燦輝相處過一段時間,總體來說還可以“公司有一堆事,得趕回去處理,看時間吧,看下葬的時候能不能趕過來…”
“走吧…”
洪燦輝沒有多說,覺得多說無益。
楚陽想了想,隨后抬手拍在洪燦輝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兩下,他很佩服洪燦輝的價值觀,不茍同。
洪燦輝轉身離開,又走出幾步。
遇到有人迎面而來,是海連的人,徐解放徐璐父女,旁邊還站著被劉飛陽教育的乖乖做人的程成。
“要走了?吃過飯再走?”
洪燦輝懶得客氣,但有些場面話還得說出來。
“不用了,海連事情比較多,等你回海連,咱們再坐到一起…”
徐解放意有所指的說道。
劉飛陽當選海連商會會長,是早就塵埃落定的事,沒有任何爭議,可現在劉飛陽離開,這個位置就有待商榷了,誰來坐,還得在這兩個人中間產生,但無論是誰坐,首先就得去劉飛陽化,對資源重新分配。
“好…”
洪燦輝回答的很簡潔。
程成也開口道。
“對了,據我所知洪總與柳小姐關系比較密切?還想著在葬禮上能看到柳小姐,可并沒看到,能否勞煩洪總見到她時幫忙轉達一聲,身為公司第二大股東,如果基金受到沖擊,可是要影響公司的,要她務必會海連,董事會還在等待她發言…”
洪燦輝瞥了他一眼,知道這個王八蛋意有所指,是在幸災樂禍,偏偏在話里找不出任何毛病。
柳青青失蹤了,好像什么都不管了、不要了,任何人都聯系不到。
他也找不到。
還是回應道“好,我見到青姐會轉達…”
“麻煩了,還請盡快,她的失聯對董事會影響很不好…”
洪燦輝沒有開口,側過身就要繼續奔靈堂走去。
這段時間以來可謂是對他今生最大的考驗,外人看來風光無限,可公司內憂外患只有他一個人能懂,二號位置看似很簡單,偏偏是最難的,迎來送往了千百種人,見到人說人話,見到鬼還得冒出兩句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語言,一邊應對著明槍暗箭,另一邊還得笑臉相對。
他也很累。
放手不管,把公司吞掉對不起自己的原則。
守著陽哥的基業,接下來要面對什么樣的壓力又是未知的。
他一邊走,一邊看著路兩旁迎風飄蕩的挽聯,心中想著,如果陽哥能活過來多好?
或許是他的祈禱真的應驗了,耳邊隱約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扭過頭,看到一張不可能出現的面孔,正站在路口,對著自己招手。
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又或是自己也要完了?
“噠噠…”
聽到耳邊傳來腳步聲,還好像有人撞到自己,都再向那道人影跑去,終于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是煙花,而是真的…
劉飛陽剛剛走下車。
這里的情況白夢潔適時傳遞到他耳中,誰做了什么決定再清楚不過。
當他走回村子,看到兩旁停的車也被嚇了一跳,沒想到能來這么多人,在村口,看到通往山上的路兩旁擺滿了花籃,又被震撼住。
他感慨。
卻不如馬何幾人,畢竟年紀大了,有些問題還是要思考的…
村口的路上地勢比去山上的土路地勢高,劉飛陽能一眼望到靈堂,更能看到從靈堂開始奔跑過來的人,土路上的灰塵漫天,人群快速向這邊聚集。
他雙手合十,對著人群道“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不好意思…”
一邊說,一邊向村里走。
原本在居民家里輪流吃喪飯的人,聞訊接二連三的跑出來,他剛走出不足十米,前方的路也被堵死,密密麻麻全是人。
沒辦法,只好停住腳步。
不用介紹馬何幾人的身份,因為多數人都已經認出來。
想了想,走到一旁,熟練的爬上墻頭,站在墻上望著下方道“我知道失蹤這幾天讓大家擔心了,再次向大家說聲抱歉,也知道大家有疑問,我也會一一解答,但不是現在,而是明天,在此,向大家說一聲,明天上午十點,惠北萱華園酒店召開記者發布會,會議上會解答所有問題,歡迎社會各界朋友前來,也歡迎全國各地媒體朋友前來…”
“而現在,我要去看我的愛人…謝謝大家”“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