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胡九!
半個多世紀前,云都還是個動亂不安的年代,半淪陷的云都城里有三種人。
不被認可的官,沒有后臺任人蹂躪的民,以及橫行霸道的匪。
而楊家,就是那時候由匪盜發展而成的幫派。
新時代來臨后,幫派黑道無法立足,楊家是五花八門的幫派中成功轉型的大氏族。
現在的楊家,表面上做的也是納稅合法的正當生意。
這個家族,自打轉型后就少有人出現,翻遍建國后大半個世紀的報紙,也難找到有關大幫派楊家的新聞。
雖然楊家如今低調行事,但楊胡九的名字,云都人都不陌生,特別是生意場上的,十有都跟他有生意來往。
楊胡九這人行為極其乖吝囂張,行事經常游走在法紀邊緣。
不少人猜測,這是楊家在沉寂半個世紀后,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楊胡九并不是表現的那么草包,而是在試探法律底線。
也有人猜測,楊家就沒有干凈過,只是這些年來出了個楊胡九,行事乖張,不屑在躲躲藏藏,所以事情越來越大膽。
但不論哪種猜測成立,都不可否認楊胡九這人,有不一樣的背景。
所以,楊胡九這個名字出來后,宋劍橋和元瑾都愣了一下。
宋家往上數八代,那都是正兒八經的大戶人家,民國初宋家由官轉做鹽山,后做遠航,世世代代清清白白。
宋家是云都的門面,那么楊家就是云都一直想抹去和掩蓋的存在。
忽然間的安靜,證實了成世新的猜測,果然連宋家人都忌憚楊先生。
宋劍橋擰眉,隨后轉向元瑾。
“楊胡九是不是那個……那個什么九哥?”
他有個同學游學回云都后,到律師樓報道后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那個楊胡九的。
宋劍橋當時聽他同學提起那事兒,還驚訝又意外,那么大的事兒,隨便找了個剛上任的律師走走過程就了了,楊家真是表面那么清白?
元瑾面色很難看,點頭。
“是他。”
宋劍橋一腳又給成世新踹去:“楊胡九算什么?一個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出現的人,就你們這些捧臭腳的人把人捧著,他有什么能耐?”
宋劍橋一頓暴揍,直到成世新奪路而逃。
宋劍橋追了幾步:“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小爺面前,否則,要你好看!”
劉千舟趕緊去扶金陳鄲,金陳鄲捂著小腹,表情痛苦難耐,被成世新那么踹,五臟六腑哪里承受得了?
“我送你去醫院吧。”劉千舟低聲說。
金陳鄲推開劉千舟,“不用你管,少惺惺作態!”
被劉千舟撞破她的秘密,金陳鄲氣得直想掐死劉千舟。
劉千舟看已經這樣的金陳鄲,當即推了她一把:“你都這樣了還逞什么強?你以為我想管你嗎?我還在工作,我才不想管你!”
元瑾和宋劍橋同時朝劉千舟看去,同樣再把她身上的制服上下一遍掃視。
“你別管她了,你看你,都流血了。”宋劍橋低聲說。
他從身上抽出灰色手絹,遞給她。
劉千舟接手,擦了鼻子一下,他手絹上立馬染上半凝固的血塊。
“弄臟了。”
她趕緊遞還給他:“還是算了,就出了一點鼻血,不要緊的。”
宋劍橋看著她的臉,又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沉重的一聲嘆。
“你就那么喜歡錢嗎?你就算沒拿到剩下的十五萬,兩萬塊也夠你花一陣了吧?你明明不缺錢,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像……”
宋劍橋看她被打得青腫的臉就來氣,指責她的語氣也加重。
劉千舟抬眼,眼神冷靜如常。
“弄得像什么?像要飯的嗎?關你什么事。”
她臉轉開一旁,臉色難看。
金陳鄲身體緩和片刻后,一手抱著肚子,一手撐著地面爬起來。
劉千舟忙去攙扶:“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你管!”金陳鄲用力推開劉千舟。
劉千舟再度被推開,當即也火了:“金陳鄲,你今天發什么神經啊?”
金陳鄲瞪著劉千舟的眼神,又妒又恨:“不要你管,你聽不懂嗎?”
劉千舟皺眉:“你逞能去吧,誰稀罕管你啊!”
金陳鄲往衛生間去,劉千舟回頭,眼底的擔心泄露。
左翼走過來,打了個響指引起大家注意。
三人看過去,左翼道:“宋先生讓你把劉小姐送下樓,在車上等他。”
元瑾點頭,當即轉向劉千舟:“劉小姐,請跟我來。”
劉千舟搖頭:“不要,我還在上班,我現在走了,今晚上就白干了。”
為了今晚的工作,她一天沒吃飯了。
都這個時候了,讓她走?
“那只能對你說抱歉了。”元瑾話落,一把將劉千舟打橫,扛上肩就走。
天旋地轉間,劉千舟的世界都顛覆了,沒有中心得雙手用力拽著元瑾的衣服,片刻間大腦充血,難受得令她無法完整的表達她抗拒的意愿。
“你給老娘放下來,放下……”
奈何她怎么掙扎,都無法動彈半分。
元瑾速度極快,冷風一直在劉千舟耳邊呼呼刮過,她無法撼動元瑾的意愿,只能雙手抱著頭,減少因顛簸造成的頭部晃動。
元瑾那邊扛著劉千舟就走,宋劍橋壓根兒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快速消失在安全通道的元瑾,再轉向身側的左翼。
“我二哥……”
心底瞬間騰升起不好的預感,眼神怪異的看著左翼。
“我二哥他……為什么要讓千舟去車里等他?”
左翼看了眼拒絕接受現實的宋公子,直接捅破這層紙。
“宋公子,你連這都沒看出來?我們的先生看上那丫頭了。”
宋劍橋腦中驚雷陣陣轟響,瞪大眼睛的當下不可置信的看著左翼。
“我二哥!”
宋劍橋一口氣差點兒沒喘上來:“我二哥他看上劉千舟了?可是,可是千舟是我表弟家的,她是我表弟的童養媳。”
宋劍橋慌亂出聲,急得語無倫次。
聽見這消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眼神發狂似地盯著左翼看。
“你是不是弄錯了?我二哥他怎么會喜歡個女人?”
左翼一抬眼:這什么話?
“宋公子意思是,我們先生喜歡男人?”
宋劍橋搖頭:“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千舟那樣兒的,一看就不是我二哥喜歡的款,她、她……她根本就配不上我二哥,左翼,你不是搞錯了吧?”
宋劍橋情緒激動了這么一大會兒后,總算穩定了不少。
看左翼的眼神,全是懷疑。
“一定是你弄錯了。”宋劍橋篤定道。
左翼微微擰了下眉,隨后搖頭:“難道宋公子也喜歡那丫頭?”
“我?”
宋劍橋剛下去的情緒,這瞬間又升了起來。
“哈哈哈,我?”
他反應有些大,笑聲和動作幅度都格外夸張:“哈哈哈,喜歡她?怎么可能?左翼,你別開玩笑了,怎么可能的事!”
左翼聳肩:“既然宋公子對劉小姐沒那意思,那你也不用這么在意。宋公子應該清楚,劉千舟跟著我們先生,比進趙家門好千倍萬倍。”
宋劍橋臉上表情一點一點消減,情緒也一點一點退下去。
“她似乎,不太喜歡我們這樣的人。”他笑了下,不知道說給誰聽。
隨后又抬眼:“我只是很意外,我二哥居然有喜歡的人。或許我把某些事情想得太好了,我的意思是,與我二哥比肩的,應該德才兼備、出身高貴,我真的沒想到,他會選擇劉千舟。”
她有什么好?
宋劍橋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方才太失態,所以這眼下極力掩飾自己的失落。
但一種類似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偏執感由心底騰升,任他怎么努力,他都無法壓下半分。
心底的難受慢慢擴散,一點一點席卷覆蓋大腦,心里太難受,這種痛苦他掩飾不了。
“宋公子,你還好嗎?”
左翼見宋劍橋臉色發白,當下忙問。
宋劍橋擋開左翼:“我沒事,我只是,只是知道二哥情有所歸,我開心而已,我很開心。”
宋劍橋獨自往大廳走,在側門處停下,驚醒自己這樣的狀態太糟糕,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他又折回,過走道去洗手間。
左翼在一旁立著,面露歉意的看著落寞離去的宋劍橋。
宋城剛到,這又立馬離開,當下引起不小轟動。
不少人今晚就是奔著宋城來的,哪知面還見到,又聽說人已經離開了酒會。
而忽然離場的原因,誰也沒個確切的說法。
劉千舟在宋城車里坐著,椅子松軟度適中,靠背也舒服,對得起“豪車”這名字。
她閉著眼睛仰面向上,雙手捧著腦袋,手指按著太陽穴,她的世界被人顛倒五分鐘,不適和眩暈感卻持續到現在。
偶爾她虛開眼睛往外瞄一眼,元瑾就跟門神似地,一動不動站在車子旁邊。
她又閉上眼睛,養精蓄銳,把怒氣留著等會兒給他老板發。
車窗敲響后數秒,劉千舟才緩緩睜眼。
車外立著鐵三角,宋城以及他的左膀右臂。
劉千舟微微挑眉,這瞬間不知道哪兒的尊貴感。
大約又是兩分鐘,宋城臂膀撐在車頂,微微俯身,目光看著車里的女人,他嘴型動了動。劉千舟并沒有聽到聲音,卻看清楚了他說的是“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