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這才看到站在旁邊的女人，側目淡淡掃了眼。
“媽，是我，不是這位小姐。”
大太太看了眼兒子，再看程沁蘭的目光就更難看了。
除了先前的責怪，眼神中還帶著別樣目光。
只感覺這丫頭也是好本事，第一次來家里，居然能讓自己油鹽不進的小兒子為她說話，真是難得啊。
“說，怎么回事？”大太太怒問，憤怒卻依然撒向程沁蘭。
程沁蘭欲言又止，隨后只低低道歉：“對不起伯母，是我不好，我沒看好她們。”
“奶奶，你別怪蘭蘭阿姨。”
宋美妍趕緊拉著大太太的手，晃著奶奶衣服為程沁蘭說話。
搞定兩姐妹，這顯然是程沁蘭贏得最終勝利的大原因。
大太太看了眼孩子，又俯身給孫女兒擦眼淚。
“妍妍，好孩子，別哭了，啊？奶奶在呢，誰也不能欺負你。”
宋美嫻也靠著奶奶輕輕啜泣，大太太掃了眼程沁蘭，程沁蘭趕緊往邊上移開兩步，依舊一副認錯的樣子站在那。
大太太問姐姐：“美嫻，你說，怎么回事？怎么跟妹妹都哭得這么傷心，剛還那么開心呢。放心，有奶奶呢。”
宋美嫻小心看了眼二叔，又膽怯的朝奶奶靠。
大太太瞬間明白，真是自己兒子？
兩姐妹哪里敢說自己二叔？不開口。
大太太看了眼兒子，直起身子：“城兒，你多大歲數了，你兇孩子做什么？”
大太太不了解情況，但問宋城，話也只是用的“兇”，換得別人，怕是會說“欺負”。
宋城壓低聲音問：“媽，是你帶她們倆進千千書房的嗎？”
大太太一愣，原來是這事兒。
“是我帶的，怎么？我讓孫子在家里玩兒，進哪個房間，還需要爭取你同意嗎？”
宋城深提了口氣，一時間沒想到合適的話來。
“奶奶，嬸嬸好像生氣了，我們不畫了，把畫筆和畫紙都還給嬸嬸吧。”宋美嫻小小聲說。
大太太一聽，難怪呢，原來是劉千舟回來了。
難怪自己兒子會對孩子發難，不是那丫頭攛掇的，宋城一個成年人，怎么會對一個孩子發難？
大太太沉著氣，冷眼看兒子。
“是你老婆作出來的吧？對孩子她也這么斤斤計較，她好意思嗎？”大太太冷聲問。
一旁程沁蘭心下了然，聽這話就知道這位貴太太并不滿意宋城的妻子。
因為剛才那位少夫人是背對她，程沁蘭并不知道人長什么樣，但看身形，是曼妙多姿，很養眼。
宋城語平靜中帶著低怒：“媽，你知道這是千千的工作，你怎么能讓孩子進書房？平時我都極少進去，就怕碰壞她的作品！”
若不是牽扯孩子們，大太太是理虧的，這事兒她還真會退一步少說話。
可今兒事關孩子，她還不得不為孩子撐腰了。
“城兒！她那什么工作，連那門都不能進了？你就慣著她吧，現在就能在攪翻風浪，看以后這個家被她作什么樣！”
宋城打開手上的作品：“你自己看看這些已經完成的作品，孩子們都在上面畫了些什么？這個樣子，她還怎么交稿？人家是米國最大的游戲公司，你當是兒戲嗎？”
大太太對新媳婦的工作，大概有些了解。
不清楚什么概念設計，什么角色設計，反正就是畫畫的。
有時候徒手手繪，有時候電腦手繪板手繪。
劉千舟很多作品，確實很好，特別是場景，氛圍感特別濃厚，一看就不單單只是一幅畫而已，門外漢都能從她的畫面看出不少故事信息來，何況她那個專業的人。
所以對劉千舟能拿到國際最大的大獎，大太太算是認可。
只是從沒高看涂涂畫畫這項技能。
因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比她兒子盈利更多，不可能比她兒子還受尊敬愛戴，還是不配她兒子。
眼下看這一幅幅詭異畫面上，被小孩子涂鴉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筆畫，著實……
外人看了都覺心疼，真是可惜了。
然而，對作畫者本人，又何止一句“可惜”就能彌補她內心的創傷？
大太太一時間無話可說，她哪里知道孩子們會在這上面畫？
只是看到她們把圖畫紙蒙在畫上臨摹，誰料到會在上面亂來？
“都是孩子無意弄的，現在畫已經成這樣了，還能怎么辦？”大太太反問。
這話，頗有些耍無賴，你能奈我何的感覺。
宋城腦仁兒隱隱做疼，面對母親和小孩子的過錯方，他能怎么樣？
大太太將宋城語塞，當即再道：“你讓新媳婦下樓，她有什么氣對我撒，別沖孩子撒氣。成年人為難兩個十來歲的孩子，算什么？她還要不要臉？”
宋城淡淡看向母親：“媽，您真有點……”
宋城后半句話卡在喉嚨，看著母親的目光，硬給壓了下去。
他掉頭，拿著原稿上樓，整個人的氣息沉重而冰冷，大太太看著兒子就這么離開，愣是沒再多話。
兒子失望極了的眼神，大太太心底也難受啊。
可，孩子都已經把錯釀成，還有什么補救的措施？
大太太看著自己兩孫女兒，當今又給安撫。
“美嫻、美妍啊，今天你們闖了大禍，以后千萬記清楚了，樓上二叔那邊的書房，進不得，嗯？”
兩個孩子一來，在屋里跑來跑去，她就說了，讓孩子們別去那邊。
書房里東西特別多，搬家之前兒子再三叮囑，劉千舟的東西千萬不能動，就桌上放一支筆，那支筆的位置都不能挪動半分。
大太太當初給搬家的時候，搬家公司派了一支小分隊去屋內拍攝細節照片，搬回這邊后，東西原模原樣給擺放。
今天之前，大太太倒沒覺得不讓進出書房有什么苛刻，她就不是那么閑的人，沒事兒了就進孩子房間翻來倒去，她不是那樣的人。
正因為自己沒重視，所以對孩子們，也只是輕輕提了句。
哪知……
宋美嫻姐妹相繼點頭，“知道了奶奶。”
“知道了。”
程沁蘭這時候上前兩步，將妹妹拉在身邊，拉著孩子的說，為兩孩子說話。
“伯母，您別怪她們，她們還小，還分辨不出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再者，也是我沒有看好她們，所以才闖了禍。這事情應該怪我，是我失責。”
大太太原本不待見這丫頭，但目前聽她這么說，高看人兩眼了。
“出了事沒有第一時間辯解推卸責任，反而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你倒是個疼她們姐妹的人。”
程沁蘭低聲說：“她們是我看著長大的，幼兒園就在我身邊，我早把她們當自己的孩子疼。以后我會好好教她們，請伯母放心。”
程沁蘭聲音輕輕柔柔的，跟大太太說話總是帶著敬意。
倒不是低聲下氣，有一種人，天生給人得感覺就是柔軟。
以前大兒子要說娶這樣的女人進門，大太太斷然不同意。太懦弱了，攪不起風浪就是有點嗎？這么懦弱，哪里配當宋家兒媳？
然而現在，大兒子離婚，身邊兩個女兒沒媽照顧，還就得要這樣的賢內助在身邊幫襯著。
宋江那是拿宋城當借口，宋城娶了個沒身份背景的女人，他怎么就不行？
大太太是無心跟兒子們斗智斗勇，也確實夠累的。
再者，她也見過程沁蘭幾回，印象比劉千舟好多了，不爭不搶，老實本分，是個做老婆的樣子。
索性，答應了。
大太太說了兩句帶著兩姐妹去后院玩，程沁蘭也快步跟著，跟在大太太身后，似乎她的身份，比保姆就高一點。
宋城那邊上樓，人在書房外面站了好久，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情去面對她。
劉千舟坐在椅子上，不，準確的說法是癱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書房沒開燈，也沒拉開窗簾，漆黑的屋子里，宋城只能從門外看到屋里隱約的輪廓，卻不敢叫她。
漆黑的屋子里，悲傷縈繞，宋城站得越久，內心越內疚。
“千千，我先找人修復一下試試，好嗎？”宋城在門外詢問。
劉千舟沒答應，像沒聽見一樣。
宋城沉了沉，再問：“你的交稿時間是什么時候？我立馬就安排？”
劉千舟坐著旋轉座椅，轉了方向看向立在門口高高大大的黑色影子。
“你認為誰有那個本事，能修復得了我的畫？”她淡淡出聲，語氣冷靜之極。
不是她傲慢驕傲，這是事實。
她的手繪功底，確實鮮少有人能企及。
宋美嫻姐妹倆看那一幅幅的畫稿，就跟書上印出來的一樣，就沒想過那是徒手畫出來的。
劉千舟的畫，早已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宋城微微垂下頭，良久，他問：“那，你告訴我，怎么樣我才能幫你？”
“不如我搬出去吧。”劉千舟出聲。
宋城擰眉，片刻后他道：“剛回來兩天，就搬出去，會不會不太好交代？”
“你媽媽讓孩子們動我的東西時，可沒想過要跟我交代的事情。她并不尊重我，我是為了不傷害你們的母子感情，所以提出搬出去的。宋城，你從剛開始認識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不是逆來順受的個性。”
別妄想她是尚卓佳，她可不會讓自己太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