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大戶人家的燈籠似是仍有昏黃色的燭光要透出來,細看時卻是晨曦的折射。
水悅客棧大堂,油燈終于耗盡最后一滴燈油而熄滅,卻有一人影借著晨曦的微光站了起來,正是石掌柜。
昨晚城主大公子孫龍重傷昏迷,是被他那兩名仆人抬走的,而客棧內的住客們在得知事主身份后,不想被殃及池魚,于是有大半人連夜出了客棧,甚至走的時候都沒要求退銀子。
至于少數留下來的客人,石掌柜不去想他們為何不走,也沒空去想,畢竟他自身難保啊!
而石掌柜本以為事發后,城主府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派人來擒拿打傷孫龍的罪魁禍首,甚至是城主大人親臨。
所以他從昨晚便一直坐在客棧大堂,對于離開的住客不管不問,只是留意其中是否混有石頭三人。
因為他知道,倘若讓惹下事端的石頭三人離開了客棧,他就真的一點活路都沒了。
不過石掌柜這一坐,就苦坐了一晚上,既沒見石頭三人離開,也沒等到任何城主府的人,只是迎來了無數只蚊子,差不多吸走了他二兩血。
“奇怪了?”石掌柜兩指輕輕捋著下巴黑痣上的長毛,滿臉沉思。
忽而,他猛然站起身,卻又頹然倒下,雙腿輕顫,像是因久坐而麻木失靈。
“北二零三”號房間內,石頭正在整理穿戴。
雖說他昨夜睡得很晚,但數年來在太清門早已養成了早起的習慣,況且以他今日的修為,即便是兩三日不眠不休,也沒多少大礙的。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我的小師姐,門又沒鎖,還要我跟你說幾遍啊!”石頭微笑道。
“嘎吱!”房門應聲打開。
“公子早啊!老朽剛沏了壺茶水,特地送來給公子潤潤喉。”客棧石掌柜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只冒著熱氣的茶壺。
石頭聞言一愣,他還以為是白雪呢,不禁有些尷尬。
“多謝石掌柜,請進來坐吧!”
“公子客氣了,話說這壺茶本該昨晚親自送來的,只因一些瑣事耽誤了,后來……后來怕打擾到幾位貴客,便也沒有再來,只是老朽一直惦念在心,這才一早就來了,還望公子莫要怪罪!”石掌柜滿臉堆笑道,徑直走到臨窗的方桌前。
對于石掌柜的含蓄言語,石頭怎能聽不出那言外之意,他本想嘲諷一番,說昨晚不是由店小二送過了嘛!
但轉念一想,覺得如果真那樣說,可能會引起石掌柜的警覺,若是因此害了店小二,就有些過意不去了,所以作罷。
“石掌柜哪里的話?要論道歉,也應該是我先道歉才對,昨晚之事給貴店添麻煩了,造成的所有損失都算我的,煩請核算一下,回頭報給我一個數字便是。”
石頭正了正衣襟,也走到方桌前,輕輕落座。
“公子言重了,雖然鄙店盈利不多,但修繕門扉的銀錢還是有的,再者責不再公子,怎好叫公子承擔?”石掌柜笑言道。
“那真要多謝石掌柜了。”石頭拱手言謝。
“公子不必多禮。”石掌柜說著,取出兩只茶碗,倒上他提來的茶水。
“敢問公子貴姓?”石掌柜問道。
“說來到巧,在下也姓石,與掌柜同姓的。”石頭回道。
“哦?如此還真是巧了,只是不知石公子是哪里人?該不會與老朽同宗吧?”石掌柜遞上一碗茶到石頭面前,端起另一碗,輕吮一口。
石頭沒有著急回答,他出生之地祥云村與世隔絕,雖說與客棧掌柜同姓,但兩人絕不可能存在任何親緣關系的。
而現在他身為太清門百草峰弟子,居于百草園,但這卻又不便隨意相告他人。
石頭忽然聞到一股茶香,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也不客氣,伸手便端起茶碗,從碗口稍吮一小口,茶水經過舌頭,擴散到舌苔,繼而刺激味蕾。
“好茶!”石頭放下茶碗,夸贊道。
石掌柜見此,瞳孔微縮,心中驚疑不定。
他自認一生識人、相人無數,昨日也就注意到了石頭的雙目,雖然黑白分明,卻并無神采,想必有疾,亦或失明,只是未能確認。
所以石掌柜剛剛在倒茶遞水的時候,都未曾有言語相告,甚至還故意放輕了手上動作,目的就是試探。
可現在他卻更加不確定了,只見石頭自伸手到收手,一系列動作都那么精準、嫻熟,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失明的人。
“哈哈,老朽也就是隨口一問,石公子不便回答也無妨的。”石掌柜哈哈一笑道。
“多謝石掌柜理解,不過我們家距此地數百里之遙,且世居山野,多半與外界無親的。”石頭歉意一笑,說道。
“原來如此!”石掌柜淡淡說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石頭心中暗笑,他早就知道客棧石掌柜如此一大早就來拜訪,肯定不會只是為了給他送茶水,心想這是要切入正題了。
果不其然,但聞石掌柜輕咳了一聲。
“我看石公子也是明白人,就不繞彎子了,敢問石公子可知昨夜被你打傷的人是誰?”
“自然知道,昨晚事發后外面就像炸了鍋一般,隱約間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城主大公子被人殺死了’和‘逃命要緊’,想來入我屋內行竊未果的人就是所謂的廬城城主之子了吧!”石頭正色道。
“入屋行竊?”石掌柜訝然道。
“怎么?深更半夜帶人撬開我的房門,不是行竊是什么?”
“石公子莫是在跟老朽開玩笑?人家堂堂廬城城主之子,坐享金山銀山,豈會覬覦他人財物而行偷盜之事?”
“不是偷財,那難道是?”石頭面露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