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渾身一震,只聽從前方黑暗處,忽然傳來一聲長嘯,如九幽之中響起的嬰兒啼哭,回蕩在這古老的山林里面,詭異而滲人。
與此同時,“錚”的一聲清越劍鳴響起,如龍吟一般,一道巨大的銀色劍光直上青云,沖入九天,聲動四野。
石頭大吃一驚,再顧不得其它,全速御劍前行,缺月劍銀光一閃,便是化作一道銀色流光,將杜十娘、程彩虹和金蓉三女給遠遠甩在了身后。
“呼!”
風聲驟起,片刻間已是又急又狂,席天卷地。
“淅瀝瀝!”
天空中同時開始下起了雨,風挾雨勢,轉眼便大雨傾盆,像是江河湖海被顛倒了一般,“唰”的一下子,就將大地給淋了個通透。
石頭抬手到眼前,以免這急迫的風雨阻擋住視線,然而豆大的雨珠不斷打在他手上、身上,竟都感到有些疼痛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腳步卻是一刻也不停歇。
天空中,驟起的風雨又驟然停了下來,一切很快就歸于寧靜。
石頭望見遠處那道熟悉且美麗的白衣身影,又驚又喜。
穆婉兒孤身一人,站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之上,汐水劍被她橫在胸前,衣決隨風而動,飄然若仙,真像是個九天下凡的仙女。
然而,不知是因為什么事情,使得這么漂亮的仙女都開心不起來,一臉凝重,秀眉蹙成一團。
穆婉兒察覺身后有人來了,知道是誰,所以也就沒回頭,紅唇輕啟,似有話說,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石頭怔了一下,雖沒看見穆婉兒臉上的神色,但他豈會沒察覺到穆婉兒的異常?一邊上前,一邊關切問道:“穆師姐,你沒事吧?”
穆婉兒搖了搖頭,淡淡道:“沒事,不過……”
石頭心中忽然一動,定睛向身旁的穆婉兒看去。
只見穆婉兒秀眉微蹙,美麗的容顏上,掩飾不住愁苦之色,那被風雨打濕的烏黑秀發,有一縷貼在她白皙的臉上,然她卻不管不顧,唯有目不轉睛地盯著數十丈外的幽暗處,怔怔出神。
石頭心中一緊,考慮到會不會是哪里受傷了?目光立即便在穆婉兒身上掃視。上下左右,仔細看了兩遍,但除了此前就有的一點皮外傷,并未發現新增傷勢。石頭松了口氣的同時,難免有些疑惑。
“你……”穆婉兒一愣,話剛出口就已戛然而止。
話說她早已習慣了被男人的目光打量,可是以前別人看她,大都離得遠遠的,且像是做賊一樣,左顧右盼,不敢長時間直視,哪有向身旁這個男人一樣的?如此近距離,居然還敢肆無忌憚的看了又看。
石頭意識到自己行為上的不妥,趕緊收回了目光,轉而向四周掃視一圈,卻沒看見地煞宗的老妖和百骸,不禁問道:“穆師姐,那兩個妖人呢?”
穆婉兒頓了頓,沒有明說,只把目光向遠處的天空中投了一眼。
石頭會意,心下了然,看來那兩個逃跑功夫一流的魔道弟子,只怕是已經逃之夭夭了,就連穆婉兒駕馭神劍汐水,也沒能追上,二人速度之快,可見一斑。
正在這時,地面突然動了一下,繼而連續震動,且每次都伴隨著“轟隆”的悶響聲,如雷聲落地,震耳欲聾。
石頭臉色大變,想起先前聽到的那聲長嘯,不由得恍然大悟,望向穆婉兒。
而穆婉兒也正看著石頭,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中瞧見了驚駭的神色。
“石頭!”一聲急呼,從身后傳來,聲音由程彩虹發出,赫然是程彩虹、杜十娘和金蓉已經趕到。
三女雖然剛到,但是震驚之色,絲毫不比石頭和穆婉兒弱上半分。
程彩虹率先飛落到石頭身旁,吃驚問道:“石頭,這是怎么回事?”
石頭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哇……”
突然一聲長嘯,在眾人耳邊響起,如嬰兒啼哭,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石頭等人聞此,身子皆是一震。
杜十娘心中也是震驚極了,腦海里快速思索著這叫聲是個什么東西,霎時間,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嘴猛然張大成橢圓形,瞪大了雙眼,滿目駭然。
“小心!”杜十娘與穆婉兒同時提醒道,二女異口同聲。
而根本無須過問,石頭和程彩虹、金蓉已經明白要小心什么了,眾人望著眼前,一時間都屏住了呼吸。
只見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只體型極為龐大的怪物,身軀如麒麟,四肢粗壯,每一腳都能在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大坑。
它身后還有條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輕易便造就了一條寬約一尺的溝壑。同時它背生雙翅,粗略計算,翼展至少得有七八丈。
而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它居然長著九顆腦袋,九顆一模一樣的巨大蛇頭,一起在空中舞動,簡直駭人聽聞。
杜十娘雙目一瞇,喃喃道:“果然是九嬰。”
“哇……”
被稱作“九嬰”的獸身蛇首怪物似乎很開心,九顆巨大蛇頭齊齊仰天長嘯,好似有九個嬰兒在啼哭,只是這聲音,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啊!”
金蓉嚇得尖叫一聲,居然下意識躲到石頭身后,并且緊緊抱住了石頭的右臂。
面對金蓉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石頭因為沒有防備,所以被抓了個正著,但他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可還不等他說什么,有人已經先不樂意了。
程彩虹本就站在石頭的身旁,見到金蓉的舉動,登時眉頭一皺,二話不說,伸手就去拍金蓉抓住石頭手臂的雙手。
“啪!”一聲脆響。
金蓉手背吃疼,倒抽一口氣,卻并未松手,瞪向打她的人,喝問道:“你干嘛?”
程彩虹沒想到這都不松手,臉色頓時一沉,反問道:“你在干嘛?”
“哼!”
金蓉哼了一聲,頭一撇,理直氣壯道:“我害怕,讓石師弟保護我不行嗎?”
程彩虹眼角一抽,性格直爽的她,脫口便罵道:“不要臉,趕緊給我松手。”
“你罵誰?”金蓉氣急敗壞道。
她豈料自己會挨罵,于是立刻分出一只手,怒指向程彩虹,憤然指責道:“我跟你之間,好像并無過節,你怎么能罵人呢?”
說話間,金蓉眼眶一紅,委屈地撅起嘴巴,眼珠轉動間,似有淚光閃爍,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程彩虹一下子愣住了,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如眼前這般死不要臉的,胸中怒氣一盛,喝道:“罵的就是你,身為一個女人,舉止怎能如此輕浮,這不是不要臉,還能是什么?趕緊給我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敢?”金蓉勃然大怒,吼道:“我讓石師弟保護我,他都沒拒絕,礙著你什么了?”
“礙眼。”程彩虹不甘示弱,沉聲道:“我現在代替石頭拒絕你,放手!”
說著就又用力拍了一下金蓉的手背,力道更勝方才。
金蓉悶哼一聲,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頓時叫她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你……我憑什么聽你的?”
程彩虹輕蔑一笑,見金蓉仍然不撒手,她抬手作勢,就準備再打,卻在手臂尚未落下的時候,被從旁邊伸過來的一只手給抓住,大力使她無法動彈。
“不要鬧了。”一聲輕叱。
但見杜十娘面色凝重,一把將怒氣沖沖的程彩虹拉到自己身邊,正色道:“眼下情勢危急,有什么事,都等我們從九嬰這頭上古兇獸的口中活下來,再爭不遲。”
程彩虹欲言又止,眼下情勢之危急,她如何不清楚,就說那頭正緩緩走來的恐怖兇獸,光看上去,就令她心里發毛。
可當金蓉親密地抱住石頭,程彩虹又豈能坐視不理呢?
且不說她身為女人,肚子里有個“醋壇”,就單單拿金蓉在做的這件事來說,她心中便是一萬個不樂意。
程彩虹雖沒有像石頭一樣親眼見證過一些東西,但多多少少,也有聽說過一些關于金蓉的隱秘事情,其中就有金蓉和九劍峰木喆之間的不正當關系。
對于那些傳播在舌尖上的流言,程彩虹不全信,但也并非完全不信,一直以來,她總是信的多,懷疑的少。
可是現在則不同了,她毫不懷疑,開始完全相信那些流言都是真的,眼前這個姓金名蓉的丹霞峰弟子,分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婊子。
石頭抽了抽嘴角,在程彩虹和金蓉之間,他理所當然是堅定的站在程彩虹一邊的,就算從來不知道金蓉的那些事情,也不會影響到他的選擇。何況他又是親眼看見過的呢?
一念及此,石頭就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著自己先擺明態度,然后等金蓉主動松手。
奈何金蓉非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緊,并且隨著石頭的動作,跟著往前移了一小步。
“呵呵!”
石頭呵呵一笑,別提多尷尬了,暗道自己簡直太天真。
就在這一刻,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道巨大閃電。
“咔嚓!”
雷聲轟然而起,震動九霄。
只見毫無征兆出現的那道閃電撕裂長空,劃破天際,伴隨著巨大的雷聲,重重落了下來。
剎那間,仿佛整座山峰都為之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