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江這句話一說出口黃一天便猜透領導心思,剛才陳貴在門口喊的那幾句話肯定是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傳進屋里兩人耳朵里,張二江原本是個睚眥必報的角色,豈能容得了下屬在背后對他捅刀子?
領導利用手中權力對下屬公報私仇打擊報復在各級機關司空見慣,自己前世也這么做過,張二江眼下的決定也是人之常情,只是……
黃一天稍稍猶豫了片刻,嘴巴動了動還是忍不住把心里話說出來:“張主任,你立馬就調整朱家友恐怕不合適吧?”
“不合適?”
張二江像是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面前的黃一天,這小伙子自打上班到現在當著自己的面一向唯唯諾諾可從沒說過一個“不”字?看在他剛才關鍵時刻挺身救主的份上,張二江耐著性子追問一句,“你說說看,到底哪不合適?”
“您想想看,朱家友畢竟是辦公室主任,知道的東西太多……”
張二江臉上一愣,心里回味過來,恨恨道:“難道你要我饒了那混蛋?”
“當然不是,我估摸朱家友之所以敢狗膽包天跟您作對背后必定另有文章,我聽說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跟錢成貴副主任走的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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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錢成貴在背后搞鬼?”
張二江臉上神情凝重起來,錢成貴是經濟開發區黨委副書記,副主任,他早聽說這家伙在背地里想要謀自己一把手的位置,沒想到這狗日的居然背地里利用朱家友玩陰招?”
“那我更饒不了他!我明兒領導班子會議上就當著錢成貴的面殺雞駭猴,我倒是要看看,這老狐貍還有什么招?”張二江氣的臉上變了色。
黃一天趕緊勸他:“您沒必要為了一個朱家友現在就跟錢副主任撕破臉,錢副主任的哥哥可是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權力很大,我倒是有個法子,不僅能讓朱家友滾蛋還能讓他對您感恩戴德。”
“哦?你說說看。”
張二江臉上顯出幾分詫異,兩眼盯著黃一天側耳傾聽,連他自己也沒發覺,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用商量口氣跟黃一天說話。
這就是下屬在領導面前分量的體現,能讓領導信任并重視你的意見,領導重用你的日子還遠嗎?
“我是這樣想的,朱家友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不是一兩天了,要說他是干凈的恐怕沒人信,反正我是不信,您不妨讓人到紀委舉報他,到時候他不想滾蛋都不行,等他被處分的節骨眼上您再出面當個老好人,順手幫他找個下家,他必定對您感恩戴德,說不準還能把他和錢副主任之間那點勾當一五一十全都告訴您。”
欲擒故縱殺人不見血?
張二江看向黃一天的眼神不由自主透出意外欣賞,他心里為黃一天這招暗贊“高明”的同時又不覺有些奇怪,“這小子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不多話,怎么居然有如此高超政治智慧?看來平日里真是小瞧他了。”
這主意好啊!讓紀委調查朱家友,擺明了對朱家友是個致命打擊,事情過后又讓自己出面安撫此人,這樣一來,被捅刀子的朱家友還會誠心誠意對自己感恩不盡,高!實在是太高明了!
張二江脫口而出誠心誠意夸贊:“黃一天,你小子前途無量啊!”
“不不不,主要是主任您平時教導的好,我跟在主任身邊服務才能越來越成熟,就我這點小聰明哪能抵得上主任您?”黃一天趕緊往后縮。
下屬的鋒芒絕不能蓋過領導,否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拍馬屁也是一種學問,以黃一天如今的官場修為早已甩張二江幾條街,兩句話說的張二江心里相當熨帖。
“你說的對,這樣一來的確比直接給朱家友穿小鞋效果好多了,小黃啊,你關鍵時刻可是比我想象的要成熟的多,對了,陳貴今晚被抓進派出所少不得胡說八道,你看?”
張二江并未發覺自己在處理問題的時候不自覺沖著黃一天討主意,黃一天笑笑:“一物降一物,要想陳貴閉嘴恐怕還得江副主任親自出馬才行。”
江副主任就是剛才跟張二江一塊被堵在辦公室的江佳欣,不得不承認黃一天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陳貴五大三粗性格暴躁卻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也只有江佳欣出馬能鎮得住他,讓他如狗一樣聽話,不讓他胡言亂語。
“對對對!你說的有道理!”張二江贊賞口氣,“小黃,你今晚的表現可是讓我太吃驚了,滴水不漏啊!好!很好!”
張二江明顯感覺今晚的黃一天看起來跟往日里似乎有些不同,可一時又說不出到底哪不一樣。想當初他之所以看好這小伙子主要因為他忠厚老實不多話,對領導的指示執行力很強,現在看來,經過了一年多的官場磨煉這小子成熟多了,孺子可教啊!
張二江卻不知道,官場摸爬滾打家伙幾十年的黃一天處理這類事情實在是太小兒科了,他心里清楚一點:官場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表面上看起來他在傾盡全力幫張二江躲過一劫,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在幫自己?保住了張二江才有自己日后的光明仕途前程啊!
第二天,晴朗無云碧空萬里,一出門滿眼花花綠裙舞飛揚,正是夏末初秋時節,愛美的姑娘們趁著最后的暑氣盡情綻放曼妙身姿。
昨晚上徹底放松休息一夜后,此時的黃一天已經基本適應了重返年輕的身體,還是年輕好啊!陽氣十足斗志昂揚,連做夢都是美人如云忙的不亦樂乎,呵呵!
第二天一早,他一路上輕松吹著口哨騎車上班,二十年前的小城環境真心不錯,路上小轎車屈指可數尾氣排放帶來的污染很少,各種花草樹木清新氣味傳進鼻翼。
黃一天帶著輕松愉悅心情到單位,上樓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迎頭看見頂頭上司朱家友一張黑臉沖他:
“黃秘書!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還沒等黃一天低頭看表,朱家友又“啪”的猛拍一下桌子沖他聲色俱厲呵斥: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在辦公室工作最重要必須為領導做好服務工作!領導上班之前一定要提前十分鐘做好領導辦公室所有衛生工作,現在還有五分鐘就是正式上班時間,領導辦公室的地拖了?水燒了?窗戶都搽干凈了?這個點才到單位你還想不想干了?你是準備伺候領導還是等著領導伺候你?……”
這丫說話嘴忒損了!明明因為自己昨晚精心設計的陰謀被黃一天破壞一肚子邪火要發泄,偏偏能周出各種聽起來名正言順的理由一大早迎頭對其一通狗血噴頭。
要是擱二十年前,就沖朱家友擺出這副雷公臉早把黃一天嚇的渾身哆嗦不敢說話,官場中歷來官大一級壓死人,哪個下屬敢跟領導唱反調?真要有這樣的主,不是特殊原因就是腦袋有病。
但是現在,黃一天看向朱家友的表情是淡然的,在一片“暴風驟雨”中,他神色平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自顧拿起當天的報紙瀏覽開來。
瞧著平日里俯首帖耳的下屬竟敢對自己的憤怒視若無睹?朱家友氣的臉色鐵青拳頭緊握,那情形恨不得沖上來狠狠砸兩拳才消心頭只恨。
偌大的辦公室里安靜了足足了五秒鐘,朱家友終于忍不住從辦公室最后靠窗的辦公桌里躥出來,三步并兩步沖到靠近辦公室門口黃一天辦公桌旁,雷鳴大聲呵斥:
“黃一天!你這是什么態度?”
“我態度怎么了?”黃一天平靜抬頭仰望領導,一臉無辜。
“你遲到了還坐在這裝大爺?難不成領導辦公室還要我這個辦公室主任親自去打掃?”
“朱主任,領導辦公室我早就打掃干凈了。”
朱家友愣住了!站在一旁愣了半天才從嗓子里憋住一句話:“你當我眼瞎呢?你這才剛到班,連領導辦公室門都沒進就打掃干凈了?”
“朱主任,我昨晚下班后把領導辦公室全都打掃干凈才走的。”
黃一天沖著朱家友白了一眼,不緊不慢從嘴里吐出一句,兩眼視線重新回到報紙頁面上,那副神情壓根沒把朱家友放在眼里。
朱家友今天原本就是故意找茬,這會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半點反應都沒有心里更憋氣,他正一時愣怔不知今早這一出該如何收場,聽見身后辦公桌上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電話鈴聲像是及時雨正好讓朱家友下臺階,他快步回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見是一把手主任張二江的辦公室號碼心里一驚,瞬間控制情緒面帶微笑抄起話筒說了聲:“您好張主任!”
“朱主任,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電話里傳來張二江平靜聲音。
“好的好的,我馬上到。”
朱家友顧不得跟黃一天再做口頭之爭,看也沒看他一眼,轉身急匆匆出門奔主任辦公室方向走去。
領導召喚,快馬加鞭。
偌大的經濟開發區辦公大樓里,一把手張二江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征,別說是辦公室主任朱家友,就算心里對張二江頗有微詞的幾位開發區副主任,只要張二江一個電話也不得不立馬屁顛屁顛跑過去。
權力會奴化一切,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