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當即把未來女婿之前向自己匯報的事情原原本本當著劉書記的面說一遍,當聽林書記口中提及此事中涉及鄉黨委書記的名字,劉大宇臉色不覺有些變化。
劉大宇的綽號叫“劉大草包”有兩個來由,頭一個原因自然是形容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經常一拍腦袋做出決定;第二個原因是他實在是太貪心了,他在任幾年期間大部分官員提拔紛紛沽價而定毫無原則,典型的拿錢辦事,不給錢不辦事。
在當時腐敗不是很強硬的時代,這樣的領導很多。
林書記口中剛才提及的秦書記,恰好就是在劉大宇的極力推薦下提拔起來的,話說到這,其中貓膩諸位心知肚明。
不過,有一點劉大草包心里還拎得清,縣紀委林書記和那位鄉里的秦書記兩人分量孰輕孰重?他心知肚明,哪怕是為了讓把兄弟出口惡氣,他也會理所當然選擇站在林書記一邊支持他。
劉大宇聽林書記說完后,立馬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直接打電話給秦書記,當著把兄弟的面把秦書記罵了個狗血噴頭,還喝令他:
“馬上給我把這件事處理好,再給林書記寫一份檢討書,要是林書記不肯原諒你,你必須在全縣干部大會上做檢討!”
林書記也是官場的老狐貍,他豈能看不出劉大宇對此事態度曖昧之處?如果他真想對那位不長眼的鄉下黨委書記下狠手,絕不會當著自己的面打電話罵娘。
領導罵下屬,有時候也是一種隱形保護方式。
秦書記做夢也沒想到一件小事居然被捅到了縣委劉書記面前?他驚慌失措之下當即向劉書記連聲保證:“劉書記請放心,這件事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一定一定!”
劉大宇當著林書記的面打了一通電話,這就算是對林書記反應的情況有了交代,林書記還能說什么?等著看此事處理結果唄。
劉大宇這一通電話可把鄉下的秦書記嚇的不輕,他當即意識到肯定是武大郎副鄉長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就沒按照自己之前的指示執行。
他被劉大宇一通電話斥罵后嚇的后脊梁陣陣冒冷汗,二話不說趕緊讓人把負責此事的武大郎副鄉長和土地所長一塊叫過來。
秦書記這一回下定決心絕不能給武大郎留半點面子,否則的話,自己豈不是哪一天被這家伙坑害死都不知道?
少頃,武大郎和土地所長前后腳進了秦書記的辦公室,兩人點頭哈腰沖領導招呼后慣性準備坐到一旁沙發上,聽見秦書記端坐老板椅冷冰冰呵斥一句:“誰同意你倆坐下了?”
隨著秦書記這句話冷冷出口,武大郎和土地所長頓覺辦公室氣氛跌入冰點以下,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剛剛彎下的腿又不得不直起來,像是木樁子站在沙發前的空地上。
武大郎見秦書記正兩眼冒火看向兩人,壯著膽子湊上前問他:“秦書記,您叫咱倆過來什么事?只要有事,一定堅決執行。”
“你還有臉問我什么事?”
秦書記剛剛被領導罵了個狗血噴頭正一肚子邪火沒處發泄,聽武大郎這么一說氣的猛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辦公桌,又伸手一指武大郎呵斥道:“你什么時候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天地良心!”
武大郎還從沒見秦書記對自己發這么大的火,對他來說,秦書記可是他仕途發展的指望,要是秦書記對他壞了印象,那可怎么得了?
武大郎情不自禁又往前兩步走,兩手一邊比劃一邊神情略帶激動沖著秦書記表忠心:“秦書記您可不能聽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挑撥,凡是您的指示我一向堅決執行到位,我哪能不把您的話放心上呢?這根本不可能嘛。”
“好啊!既然你信誓旦旦說堅決執行我的指示,那我問你,上次你無故收取人家建房費六千塊退了沒有?”
武大郎頓時啞語,但他瞬間反應過來,伸手一指站在身后垂頭不語的土地所長說:“這件事我已經安排他去辦了,真的!”
土地所長見關鍵時刻武大郎居然把責任一股腦往自己身上推也有些急了,趕緊不管不顧沖秦書記解釋:“沒有啊秦書記,從來沒有任何一位領導指示我退錢之類的,真的沒有!”
秦書記眼見到了這會兩個下屬居然還只顧當著自己的面互相扯皮,氣的面紅耳赤沖兩人厲聲責罵道:
“現在還推卸責任有什么用?我跟你們說實話,剛才縣委劉書記親自打電話給我,嚴厲指示鄉里立刻把這件事處理妥當,你們要是再不分輕重等著被紀委抓人吧!”
一聽說縣委劉書記親自插手此事,武大郎和土地所長一張臉頓時嚇成了灰白色,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六千塊的亂收費居然捅出這么大漏子來?
土地所長更是在心里把腸子都悔青了,他情不自禁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這下真是完了,我原本以為這是幫了別人的忙,沒想到結果弄成這樣?”
秦書記原本精明,當即從土地所長的自說自話里聽出端倪,追問他:“你剛才說什么呢?你這是幫誰的忙?難道還有人背地里故意唆使你去亂收費?”
事情到了這份上,土地所長自知想瞞也瞞不住了,只好老老實實交代說,“有個老同學叫朱家友,之前跟蓋房子的那家兒子黃一天有一些私人恩怨,前不久朱家友請他喝酒吃飯,挑唆他故意想要找點由頭給黃一天吃點苦頭。”
土地所長說,他當時也是財迷心竅,心想著,“反正黃一天招商引資政府獎勵就拿了三十萬,還能在乎這點小錢?”于是故意去黃家找麻煩,給他們家人心里添點堵。
土地所長這番話一說出口,武大郎立馬意識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若不是土地所長一個勁蠱惑他去刁難黃家人蓋房子,他哪會去摻合這趟渾水?
武大郎氣的當場幾拳照準土地所長臉上搗過去,這幾拳下手那叫一個狠!活唧唧把土地所長一張長臉打成了圓胖臉,要不是秦書記及時喊停,估摸武大郎能當場把土地所長打殘廢啰。
辦公室里此時最清醒的人莫過于秦書記,他沖著武大郎沒好氣道:“你現在就算把他打死有用嗎?不管怎么說你也是鄉里分管領導,無論如何這筆賬上頭還得記在你頭上。”
武大郎聽了這話趕忙苦著一張臉沖秦書記討主意:“那您說我該怎么辦?無論如何您得幫幫我。”
秦書記現在也感覺此事處理相當棘手,若是之前武大郎按照自己的指示及時退還六千塊的違規收費倒也罷了,現在事情已經鬧到縣委劉書記面前,無論如何縣里針對此事會有個官方結果,既然事情攤開到桌面上處理,可操作的空間就小了,除非......
秦書記腦子里靈機一動想到了“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句話,他心想,“若是此事的苦主黃家人不計較的話,事情應該會好辦些?”
一念至此,秦書記滿臉不耐煩揮手示意被打成豬頭樣的土地所長先出去,然后又招招手讓武大郎靠近些,低聲對他嘰嘰咕咕說了幾句話。
武大郎聽完后一臉為難,沖秦書記不情愿道:“秦書記,您看這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我一個鄉干部還得去黃家登門道歉?我把六千塊退還回去不就得了嗎?”
秦書記見到了這回武大郎還拎不清輕重,沖他冷“哼”一聲說:“你不樂意去道歉也行?萬一人家追究下去,就憑你亂收費超過五千塊的杠杠,你以為縣紀委那幫人能放過你?到底是要被紀委弄進去還是丟點面子把事情解決好,你自己考慮吧。”
這話在武大郎耳朵里聽起來壓根就是一條單選題,丟面子雖然難堪總比被紀委抓起來從此失去大好前程強百倍。
他當著秦書記的面無奈點頭:“那也只能這樣了,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執行。”
秦書記心說,“你他娘要是早聽我的話又何至于把事情弄到如此田地?現在俯首帖耳到底遲不遲還得看人家什么態度呢。”
武大郎從秦書記辦公室出來后一臉的沮喪,他做夢也沒想到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居然會導致如此嚴重后果,一想到秦書記剛才交代的話他也不敢怠慢,趕緊去銀行提了錢讓此事經辦人土地所長跟自己一塊去一趟黃一天家。
這天是個難得好天氣,陽光帶著一股溫熱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感覺,三月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鄉下的風光最為旖旎動人,沒有城里的高樓大廈和不絕于耳的汽車喇叭聲,一切都顯得如此寧靜美好。
黃一天家的房子已經蓋好了大半,嶄新的紅磚一層層往上堆砌出令人矚目的樓房雛形,隨著院子里堆放的建筑材料越來越少,新樓房竣工的時間屈指可數。
一大早,老父親正樂呵呵邊陪工人閑聊便順手幫著忙碌的瓦工遞幾塊磚瓦,突然一輛灰不溜秋的公牌小轎車停在自家屋前。
蓋房的工人見狀沖著老爺子調侃:“黃叔,您家來貴客了,八成是鄉里干部!”
九七年的時候小轎車基本都是政府部門的公車,私人轎車保有量非常非常少,因此鄉下老百姓一看到轎車第一反應便是,“當官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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