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大寬進門的時候,一眼瞧見縣委張書記正陪著一位看起來四十出頭,頭往后梳成大背頭的中年男人說話。
小說щww.suimeng.lā大背頭臉上掛著淡淡微笑,看向張天來的表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居高臨下,那神情有幾分像是聽下屬匯報工作的意思。
大背頭瞧見蔣大寬在秘書和張二江副縣長的陪伴下進門,眼神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沖一旁的張天來道:“蔣大寬同志來了。”
張天來眼神迅往門口掃了一下,滿臉堆笑回答:“是的,部長,咱們普水縣長蔣大寬同志已經來了。”
張天來嘴里說著話,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非常友好態度沖蔣大寬招招手:“蔣縣長,你作為今天的主角,可是來遲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市委組織部的陳部長。”
蔣大寬連忙腳底下加快幾步走過去,一把握住部長的手滿臉熱情招呼:“原來是部長大駕光臨,歡迎歡迎!”
人逢喜事精神爽。
貴賓接待室里每一位領導以及隨行人員都知道今天市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親自光臨普水縣所為何事,人人臉上洋溢著輕松愉快的微笑。陳部長見人已經到齊,低頭跟張天來說道:“張書記,既然蔣大寬同志已經來了,咱們一會就正式宣布對蔣大寬同志的職務調整決定吧。”
張天來連忙點頭順口問道:“行,那您看是在這里宣布,還是去三樓會議室?”
陳部長正要表態說,“在哪宣布不重要,只要人來齊了把事辦了就好”,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剛才蔣大寬進門時已經關上的接待室兩扇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這一回,從貴賓接待室門外走進來的卻是三位面容陌生的年輕小伙子,三人同樣身穿深色西服套裝,站在中間一位看起來身材又高又瘦像竹竿的年輕人顯然是幾人當中的頭。
“竹竿”一進門一雙劍目迅在貴賓室里就坐的各位領導臉上橫掃一圈,語氣生硬沖一幫人問道:“請問哪位是普水原縣長蔣大寬?”
突然闖進門的不之客讓貴賓接待室里原本一片和諧的氣氛顯出幾分冷場,作為普水縣委一號領導,縣委書記張天來先從座位上起身沖著三人問道:“請問幾位是哪個部門的?找蔣縣長有什么事?現在這邊在開會,有事情等會議結束再說吧。”
張天來話音剛落,一旁張二江副縣長也從座位上站起來,沖三人道:“不知道三位找蔣縣長有什么事,現在市委組織部真在宣布蔣大寬縣長的職位調整決定,你看是不是等市委組織部的領導正式宣布完蔣縣長的職務調整后跟他慢慢談,行嗎?”
一旁蔣大寬想到剛才張二江副縣長匯報說省紀委來人的事情,心里卻明鏡似的,他顯然已經猜出幾位年輕人身份,趕忙也從座位上站起來,沖著木樁子似的戳在門口年輕人說:“幾位是省紀委的兄弟吧?有何公干?”
瞧瞧,蔣大寬這還沒正式擔任普安市紀委副書記的職務呢,已經張口閉口稱呼省紀委的同行為“兄弟”了,這叫一個會說話。
聽說門口幾位年輕人來自省紀委,貴賓室里眾人臉上紛紛露出詫異表情,一個個面面相覷相互看看,眼神里分明在互相訊問,“好端端的,省紀委的人突然跑到普水做什么?”
得罪紀檢委,日日要懺悔。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凡是紀委系統工作人員出現的地方準沒好事,要么就是抓貪官,要么就是審貪官,反正跟升官提拔之類的喜事無關。
眾人疑惑眼神中,蔣大寬已經主動沖著省紀委幾位年輕人走過去,跟幾人熱情握手后,招呼道:“幾位省紀委的兄弟從省城一路剛來真是辛苦了,快請坐快請坐!”
跟蔣大寬熱情的態度相比,省紀委幾個年輕人顯然表現的過于冷漠,站在中間的“竹竿”沖蔣大寬上下打量一眼問道:“請問你就是普水縣長蔣大寬同志?”
蔣大寬連忙點頭:“是我是我,我就是蔣大寬。”
他看到“竹竿”沖著身后兩個年輕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年輕人連忙上前一步左右站在蔣大寬身體兩側,那架勢倒像是要抓人?
蔣大寬不覺心里一沉,連忙沖“竹竿”問道:“各位同行,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竹竿”并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從腋下夾著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蓋著省紀委鮮紅印章的處理執行書,當場宣布:
“鑒于原普水縣長蔣大寬同志涉嫌收回以及作風問題,省紀委從即日起對蔣大寬同志進行隔離審查。”
“竹竿”兩眼盯著執行書讀出來的每一句話對坐在貴賓接待室里的每一位領導來說無疑都是晴天霹靂,尤其是對站在他面前不足一米遠的蔣大寬。
眼前局勢瞬間急轉直下讓蔣大寬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他盯著“竹竿”不可置信口氣問道:“你說什么?有人舉報我?我的案子之前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我之前已經被處分過了,之前還被市委領導做出了免職處分,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不信你們可以現在就打電話給市委馮書記,真的,我絕對沒有半點謊言,我的案子已經處分過了,今天是我馬上要調到市紀委當紀委副書記任命宣布。
你們看,這位是市委組織部的陳部長,他能證明我的案子已經結束了,我已經受到過處分了,你們不能一個案子重判好幾次啊?你們說對不對?”
蔣大寬慌亂無措間本能一只手指向身后市委組織部陳部長,看向部長的眼神充滿了乞求,希望能站出來證明自己剛才說的一番話全都是真相。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市委組織部的領導顯然對眼前突形勢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行走多年官場的本能讓他很快做出應激反應,他沖著省紀委幾位年輕人說:“如果省紀委已經對蔣大寬同志的案子有了重新定性,看來我今天是白跑
一趟了。”
說完這句話,抬腿就往貴賓接待室門外走,一旁的張天來等人見此情形連忙緊隨其后,不一會的功夫,剛才還濟濟一堂的貴賓接待室沙上只剩下張二江副縣長和蔣大寬的秘書兩人站在位置前面愣愣呆。
蔣大寬見此情形急了,連忙沖著張二江大聲喊:“張副縣長你倒是說句話呀?你告訴他們之前舉報我的案子是不是已經處理完了?你趕緊幫我跟他們解釋一下呀?”
張二江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倒是蔣大寬的秘書滿臉焦急走到一臉嚴肅的“竹竿”面前問道:“你們是不是搞錯了?蔣縣長被舉報的案子之前市紀委不是已經處理完了嗎?視為已經重新研究任命決定,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竹竿”瞟了秘書一眼,冷冷道:“按照程序你還沒有資格問我,不過你放心吧,我們省紀委辦案絕不會誣賴任何一個好人的,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懲治,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工作,更是我們的權利。”
“竹竿‘說完這句話后,沖著兩個下屬指示道:“帶蔣大寬下樓上車。”
眼瞅著好好的一場喜劇瞬間變成悲劇,蔣大寬此時的心里簡直比油煎火炸更難受,他著急想要為自己辯解:
“同志同志,你們一定是搞錯了,真的真的,我的案子市紀委已經處理過了,我已經受過處分了,不信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要不你們讓我給市委馮書記打個電話,他最清楚我的案子,只要你們聽了電話一定會明白,你們搞錯了,真是搞錯了!”
無論蔣大寬嘴里說些什么,幾個年輕人一概當作沒聽見,三人像是老鷹拎小雞似的順手拎起蔣大寬的身子轉身出門準備下樓。
蔣大寬見這幾人來真的,嚇的差點當場哭出來,他一個勁沖幾人哀求道:
“求求你們讓我打個電話好吧?市委市政府的領導都能證明我是冤枉的!你們放心,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怎么會呢?肯定是有人對我懷恨在心故意栽贓陷害啊?我是冤枉的!真的,天地可鑒,我是冤枉的!”
任憑蔣大寬如何舌燦蓮花為自己辯解,幾個年輕壓根不為所動,眼看著自己就要被幾人帶出縣政府大樓奔向停車場,蔣大寬更慌了,他拼命掙扎著身體想要賴在電梯里不肯出來。雖說蔣大寬身材肥胖,但三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齊心協力哪能弄不動他一個不到二百斤的胖子?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把他從電梯里拽出來。
蔣大寬眼看反抗無效,只能扯著嗓子喊:“我是冤枉的!張副縣長,你趕緊幫我打電話給市委領導!我是冤枉的!冤枉啊”
普水縣政府的辦公樓外,陽光燦爛照耀在門前一片空地上,在一大塊空地正中位置插著一根鋁合金材質的旗竿,頂端上飄揚的五星紅旗正隨風舞動。
當蔣大寬被省紀委的年輕人硬塞進商務車里帶走的時候,五星紅旗像是聽見了底下有人高喊“冤枉”,旗幟獵獵在風中抖動頻率驟然加快,仿若在向周遭的人們宣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