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天連忙自謙:“哪里哪里,我作為普水的一員,不過是做了自己的本職工作,為家鄉的發展富裕盡一點力量,姜老先生是當著您的面故意抬舉我,其實姜老先生才是咱們家鄉父老咬口稱贊的大好人哪!您說現在這年頭有誰會把錢無償捐出來辦學校?姜老先生的高風亮節,晚輩是萬分崇敬啊,要我說,咱們縣里那些干部要是都有姜老先生這樣的胸襟和勇氣,咱們國家早實現共產主義了。”
可別小看了黃一天這幾句貌似打哈哈的閑聊之言,這幾句話聽起來普通其實他早在抬腳沖溫嘉成和姜志勇站立方向走過來之前就已經在心里琢磨了好幾遍。他一開口的自謙是為了給溫嘉成留下一個謙遜的好印象,當著溫嘉成的面夸贊姜志勇是“大好人”是為了讓他深有同感然后有感而發。
至于最后幾句聽起來像是發牢騷的話,其實是為了給溫嘉成留下一個不拘世俗,剛正不阿的年輕干部形象。
別看溫嘉成滿頭白發在臺灣養尊處優過了幾十年,畢竟人家當年也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這樣一號在國內戰爭歷史上留下印跡的高級將領,人家什么樣的人物沒見過?上到至尊權貴,下到黎明百姓,經歷過太多血雨腥風的溫嘉成早已練就了一雙洞穿世事人心的火眼金睛。
黃一天作為一個內地官場小官僚,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進入他的法眼,還指望獲得他的信任把投資項目交到他手里操作,不費點心思壓根行不通。以利交友,利盡則散;以色交友,色衰則疏;以貌交友,久之則膩;惟有以心交友,方能永恒!
姜志勇老先生對黃一天印象極佳,沖著溫嘉成主動推薦道:“溫老,你不是一直想著為家鄉的建設做點事嗎?依我看,你有什么心愿就跟小黃說,小伙子辦事相當不錯,而且很有效率。”
溫嘉成見老朋友對眼前這位小伙子咬口稱贊,心里對他的印象分節節攀升,他沖著黃一天笑道:“難得姜老如此看好小黃同志,以后若是我有什么需要小黃同志幫忙的地方,還請多多關照。”
黃一天聽出溫嘉成言外之意,連忙滿臉堆笑接茬道:“溫老說的哪里話?您是姜老先生的朋友,又是咱們家鄉人,您需要我說什么盡管開口就行,只要是我能做的絕無二話。”
溫嘉成半生戎馬,說話做事風格多少帶些軍人作風,他見黃一天說話相當爽快心里也很對脾氣,沖姜志勇笑了一下道:“姜老的眼光不錯。”
姜志勇順勢建議道:“對了溫老,你這次回來不是很想去老家的宅子看看嗎?何不麻煩小黃送你一趟,一會竣工儀式結束,趕回來一塊吃飯就行。”
溫嘉成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猶豫神情,一旁的黃一天則滿心歡喜表情沖他說:“能為溫老服務,晚輩榮幸之至,正好晚輩現成有專車,要是溫老不嫌棄的話,晚輩原意陪溫老走一趟。”
溫嘉成顯然被眼前年輕人的熱情所感動,他耳邊聽著熟悉的家鄉話原本心潮澎湃,現在又想到要回到幾十年日思夜想的家鄉老宅,心里不自覺一陣激動。黃一天看得出來,溫嘉成心里很想借機回老宅一趟,只是有些猶豫坐著政府的公車回去會不會麻煩自己,索性上前伸手攙扶溫嘉成一只胳膊,像是最耐心的晚輩勸道:
“溫老,您可是幾十年沒回來了,家鄉的親戚朋友肯定也在心里記掛著您呢,您放心,從這里到您家鄉老宅也就半個小時的路程,我陪您過去耽誤不了什么事。”
溫嘉成聽黃一天這么說倒是相當意外眼神看了他一眼,疑惑問道:“你居然知道我家老宅的位置?”
黃一天沖他笑道:“溫老您可能不知道,咱們縣委縣政府的領導為了歡迎各位難得回家鄉一趟的臺灣同袍,特意把各位的資料準備周全,別說各位當年的老宅具體位置,就是各位老家親戚朋友現在都有哪些人我們也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黃一天這話其實半真半假,普水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出于招商引資工作角度出發,的確讓底下人搜集了一些此次回鄉臺灣同胞相關情況,但是主要收集資料集中在哪位臺灣同胞是資本雄厚的大老板,以便日后多聯絡勸說人回鄉投資辦企業。
至于他們每個人老宅方位等具體細節問題卻并未收集資料,黃一天之所以了解溫嘉成相關情況完全是他自己本人背地里悄悄做了功課。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雖說黃一天的記憶里溫嘉成的確在普水縣投資興建了一所國內首家在縣一級區域內投資開辦的民辦大學,但是具體當年溫嘉成通過誰投資這個項目他卻沒什么印象。他之所以毛遂自薦免費當溫嘉成的本地導游,目標就是能把溫嘉成心里計劃投資的民辦大學項目交到自己手里。
這個項目當年投資兩個多億,若是能讓自己招商成功這個項目,就算是縣長朱愛江這個攔路虎也絕阻攔不了自己進步的步伐。溫嘉成猶豫了一會后,還是同意由黃一天陪同一塊回老家看看,當他坐上黃一天的桑塔納轎車,詫異問道:
“這是政府為你配備的公車?現在縣里的領導干部人人都有自己的專用公車嗎?”
面對溫嘉成略顯可笑的問題,黃一天耐心解釋:“溫老,現在國內干部公車使用按理說是有級別之分的,比方說什么級別的領導用帕沙特,皇冠,什么級別用桑塔納,我在鄉下當黨委書記,鄉里最好的車就是桑塔納,那是公務用車,所以我今天就用這輛車。”
“你是鄉黨委書記也算是一個鄉里說一不二的人物了。”溫嘉成嘴里說著話看向黃一天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盡管溫嘉成對國內官場諸多情況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大學畢業至少二十四五歲,黃一天看起來年紀不大,這么年輕就當上了鄉黨委書記必定有過人之處。溫嘉成的家位于縣城東區經濟開發區境內,老房子由于年久失修早就倒塌了,前幾年在原來宅基地上又新蓋了樓房,現在住在他家老宅子上的人論起來是他的侄兒。
由于黃一天來之前已經電話通知過這家人,當轎車在老宅子門前停下來的時候,溫嘉成的侄兒早已領著一家老小站在門口恭迎多年不見的叔叔。
當轎車在老宅子門口慢慢停穩,溫嘉成一眼看到門口站著老老小小一溜人,尤其是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侄兒,雖說當年他去臺灣的時候侄兒才十多歲,如今已經是半百老人,可他卻還是一眼認出來對方,人還沒下車早已控制不住老淚縱橫。
男兒氣盛灑熱血,戎馬一生萬里行。
四十余載如一夢,兵荒馬亂有誰贏?
淡看當年英雄史,驀然回首已成殤。
桃花依舊笑春風,物是人非大不同。
溫嘉成的侄兒頭一個迎上來,看到當年英姿颯爽的叔叔如今變成白發蒼蒼的老人心里也是一陣蒼涼,叔侄倆在門口緊緊相擁后,侄兒抹干眼淚把身后一幫兒孫輩介紹給溫嘉成。
“三叔,這是我孫子,今年十七了。”
“都這么大了?當年我離開的時候你還沒結婚呢,現在連孫子都有了?”溫嘉成伸手拍了拍侄孫的肩膀笑道。
“三叔,自從您去了臺灣,咱們家里可亂了套了,奶奶一直到臨死的時候都不肯閉眼,她臨終前說不出話來,眼神卻一直盯著南邊方向,家里人心里都知道,她那是放心不下您呢.......”
四十余載沒見過的叔侄倆,一見面說不完的體己話,當聽到侄兒提及母親臨終前那一幕,自己也是風燭殘年的溫嘉成忍不住當著眾人的面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一直緊隨其后的黃一天連忙掏出準備好的毛巾遞過去,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卻能從他的臉上感覺到對溫老先生的悲痛感同身受。歡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眼看墻上的時鐘很快走到中午十二點的位置,黃一天在一旁輕聲提醒溫嘉成:
“溫老,姜老他們還在賓館等您呢,您看?”
溫嘉成像是殺伐決斷的將軍沖黃一天一揮手道:“黃書記,你先回去幫我轉告姜老,我準備在我侄兒家里住一晚,有什么事回頭再說。”
黃一天早料到會是這結果,連忙點頭應承一聲,笑道:“既然這樣,我回去簡單安排一下,您隨時需要用車直接給我打電話,我立馬過來接你。”
溫嘉成的侄兒見黃一天對溫老如此尊重,心里多少過意不去,沖他挽留道:“黃書記要是不介意的話,留下一塊吃飯吧,雖說家里沒什么好酒好菜,可都是自家地里長的到底新鮮。”
黃一天連忙擺手拒絕,他心里清楚,溫嘉成跟侄兒多年沒見少不得談談家常,以溫嘉成眼下的心態恐怕自己說什么他也未必放在心上。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沖溫嘉成侄兒交代道:“溫老雖說是你的三叔,可他同時也是咱們縣委縣政府的貴客,你可一定要招待好了,有什么要求盡管度我說,我會代表縣里一定提供方便,等溫老要回去的時候隨時通知我,我立馬過來接他,行嗎?”
這還有什么不行的?溫嘉成的侄兒對這位曾經的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副主任,現任胡集鄉黨委書記名聲早已如雷貫耳,對其人品相當信任,如今又見到黃書記對自己三叔照顧的如此細心,他心里滿懷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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