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讓程振義接受了一個慘痛的教訓:絕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想當初他如果狠下心來重金砸一下其他市委常委成員,至少東邊不亮西邊亮,說不定事情就成了。
此次沒能順利提拔,程振義心里對老領導林副書記的腹誹不由多了幾分,只不過人家畢竟是高高在上的領導他敢怒不敢言。
現如今,自己招商引資的化工廠項目突然爆炸事故造成人員死傷,當意外情況發生后第一時間他就向林副書記做了匯報。
林副書記顯然也是嚇的不輕卻只是囑咐他:“盡快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絕不能捅出什么簍子來。”
程振義心里不由好笑,“眼下已經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怎么大事化小,他高高在上一句話說的輕飄飄,底下處理問題的重擔全都落到自己頭上。”
程振義不怕干工作,但是他怕承擔責任,工作干的再多也累不死人,但要是此次爆炸事故的責任人最終定在自己身上豈不是徹底毀了自己仕途前景?
偏偏最近林副書記像是吃了啞巴藥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哪怕他偶爾打個電話問一聲,“振義啊,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難道自己還能故意給他添麻煩?
林副書記的態度讓程振義敏感覺察到一絲不好信號,他在官場混了這么些年實在是太了解一些高層領導處理問題手段,遇到此類重大問題慣用的手法無非是找一個替罪羊蒙混過關。
“林副書記是有心要讓我承擔爆炸事故的責任人成為此次意外事故的替罪羊嗎?”程振義這兩天心里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天上的星星悄悄隱藏進了云彩里,剛才還有幾顆星星閃耀的夜空突然一下子黯淡了不少,這讓原本情緒不佳的程振義愈加顯出幾分頹廢。
他一個人站在窗口不知不覺抽完了半包煙,回頭一看臥室里滿屋子煙味透著一股繚繞心里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輕輕把手里的煙蒂掐滅后又打開窗子透透氣,轉身回頭想再回床上躺一會,這時候頂多凌晨一兩點離天亮還早呢。
再說誰知道明天又會發生什么情況呢?這兩天正是處理爆炸事故的關鍵時期,無論如何要打起精神來把這一關過了再說。
程振義正打著哈欠準備上床,突然聽見門口傳來“咚咚咚”敲門聲,這讓他心頭不由一凜,“大半夜的誰這時候過來?”
他趕忙從臥室出來,探頭看向客廳仔細聽,果然,門外繼續傳來“咚咚咚”聲音,這讓他心里不由一沉,暗說,“難不成又發生了什么重大情況?”
他忙沖著門外喊一聲:“誰呀?”
門外傳來一位年輕人嗓音回答:“程縣長,我們是市紀委找你了解點情況。”
“市紀委?”
程振義腦子里“轟”的一下炸開,半夜三更市紀委的找上門來能有什么好事?他第一反應是想立刻回臥室收拾兩件值錢物件趕緊逃走。
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關鍵是程振義這些年做的虧心事實在是太多了,他壓根不知道市紀委的人上門究竟為的哪一樁?
他正腳底下遲疑要不要立刻逃走,聽見門外年輕人又扯著嗓子喊:“程縣長,我們找你了解一下青龍縣爆炸事故的相關情況,您先把門打開好嗎?”
年輕人說話聲音帶著一股客套,又聽說市紀委的人上門找自己是為了爆炸事故情況,這讓程振義心里稍稍安定。
他忙在口中應了一聲:“稍等啊,我套件衣服。”
不一會的功夫,程振義穿戴妥當后打開房門,出現在市紀委工作人員面前的他又恢復平日里溫文儒雅的縣政府高層領導形象。
“兩位快請進吧?”程振義站在門口面帶微笑沖市紀委兩位年輕人說。
“不必了程縣長,還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年輕人回答。
程振義心里頓時一“咯噔”意識到情況不妙,他心里有些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該主動開門,還不如從后窗逃走拉倒。
又想“逃得過初一還能逃得過十五”,心里也只能勸自己,“算了算了,不是說了解情況嗎?難不成自己身為堂堂青龍縣的縣長,兩個乳臭未干的市紀委紀檢員還能把自己怎么的?”
程振義臉上表情緩和下來,裝著冷靜的樣子沖著門口的年輕人擺出一股領導架子商量口氣:
“我一定盡量配合你們市紀委的工作,但是也請你們設身處地考慮一下我的情況,這兩天為了化工廠的爆炸事故我沒日沒夜忙個不停好不容易休息一會你們又來了,需要了解什么情況咱們就在這里談行嗎?”
市紀委兩個年輕人相互看了一眼,顯然對程振義提出的要求頗為為難,兩人又轉身掏出手機向領導請示匯報,過了一會轉身看向程振義遺憾口氣:“對不起,程縣長,還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市紀委的兩位紀檢員為什么非得請程振義去紀委審訊室談話呢?這里頭的貓膩主要出在市紀委洪書記身上。
普安市官場所有人都知道市紀委的洪書記跟市委林副書記一向不對眼,而程振義又是林副書記的老下屬,你說洪書記能給他好日子過?
以前是沒抓住程振義什么把柄,洪書記不好動他,現在好不容易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化工廠爆炸事故,別說此次爆炸事故死傷嚴重,就算是沒什么嚴重后果洪書記都巴不得大作文章找機會下手殺雞駭猴。
兩位紀檢員剛才打電話向領導匯報的時候,市紀委的領導大都是洪書記一手提攜起來的心腹自然明了洪書記的心思,所以毫不猶豫下達指示:“今晚不管什么時候,立刻把程振義帶回市紀委審訊。”
往往在重大意外事故發生的時候,老百姓們看到新聞報紙連篇累牘報道重點都是事故中受害人的凄慘,卻忘了在那些重大事故的背后一張權力大網上幾股較量也在同時進行。
程振義做官多年,聽說什么紀委升溫干部的很多情況,還是頭一回來市紀委,平常沒什么事情誰愿意來這種地方?他總覺的市紀委那棟辦公樓看上去陰森森的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氣。
兩位紀檢員倒是沒有過分給他難堪,請他在審訊室坐下后還特意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面前,這樣的動作對于一個被紀委談話的官員來說已經算是給了十二分面子了。雙方坐定后,審訊人員開門見山問程振義:
“程縣長,此次青龍縣化工廠爆炸事故中到底死了幾個人?”
程振義愣住了,憑著一個官場老狐貍的狡詐他明顯感覺到對面年輕的紀檢員提問之中很有可能蘊含了巨大信息量。
首先,他注意到對方剛才提問的時候用到了“到底”兩個字,這說明什么?說明市紀委對青龍縣政府官方給出的數據持懷疑態度。
其次,審訊人員剛才沖自己問話的口氣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強勢,這說明對方很有可能已經了解清楚事實,現在問自己不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但他心里也明白,有些錯誤若是犯了,再想要改正幾乎不可能了,程振義心里掂量了一會后,硬著頭皮回答審訊人員:“這次事故的數據不是已經公布出來嗎?怎么市紀委對死亡人數有疑義?”
老官場最擅長的一招就是打太極,不僅什么都不說,還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對方手里從對方的回答中先探清楚底細。
程振義說完這句話后故作淡定眼神看向面前的兩位紀檢員,兩人也是年輕,明顯聽出程振義沒說實話后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問才好,嘰嘰咕咕湊在一塊商量了老半天這才又把眼神投向坐在面前的程振義。
“程縣長,你認識化工廠的楊老板嗎?”
程振義忙回答:“當然認識,楊老板的化工廠當初就是我招商引資過來的,也是我幫忙落戶的。”
對于此類人盡皆知的問題程振義自然不會傻逼不承認,但是他馬上反問一句:“怎么了?楊老板對于此次化工廠發生的爆炸事故也十分懊惱,他最近一直在盡力配合政府處理問題,有什么不妥嗎?”
審訊人員只跟程振義說了兩句話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這位官場老狐貍的高明語言技巧,明明是他們在審訊,結果卻成了程振義接連不斷拋出問題讓他們回答。
審訊人員看出程振義心里還對隱瞞事實存在抱有希望,索性把實話說出來:“程縣長,我們希望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對你對大家都省事,否則,鬧到最后對你可能帶來不好的影響,你說是不是?”
程振義臉上笑了一下:“兩位領導,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你們覺的我剛才哪一句話是假話嗎?”
這一回年輕的紀檢員沒被他提出的問題繞進去,采取了全然不搭理他提問的方式避過去,沖他繼續說:“跟你說實話吧,就在你進這間審訊室之前,化工廠的楊老板剛才就坐在你現在的位置上。”
程振義聽了這話心里一沉,他頓時明白眼前的形勢對自己相當不利,若是楊老板吃不住紀委這幫人的軟纏硬磨把實話說出來,恐怕.......
他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全無,透著一股尷尬沖兩位年輕紀檢員道:“兩位,我不明白你們說的什么意思?怎么你們把楊老板也請到市紀委來了?
“我們請楊老板過來了解一些爆炸事故的內幕情況,他已經一五一十跟我們全都交代了,程縣長,我勸你就別抱有幻想了,據楊老板交代,化工廠爆炸事故導致五人死亡多人受傷,而你卻指示他只能往上報兩人死亡,這個說法屬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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