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市人民武裝部部長去主持棚戶區改造項目,也就是徐浩東想得出來。但徐浩東有自己獨特的用人觀,他經過反復的斟酌,認為沒有人比常達林更加合適。
“老常,要辛苦你了,除了武裝部長這個本職工作,恐怕你得拿出三分之二以上的精力,用于那個棚戶區改造項目,而只有你去親自坐鎮,我才能高枕無憂啊。”
常達林道:“沒有問題,有你一把手的信任和支持,我豁出去了。我來找你只有一件事,我想要一個人,這個人將被安排到棚戶區改造項目領導小組辦公室,擔任辦公室專職副主任,進駐棚戶區專門負責拆遷工作。”
“哦?誰啊,值得你老常這么重視?”徐浩東好奇地問。
“劉昊然。”
“哪個劉昊然?”
“你的老部下,原三興鄉黨委副書記兼鄉長劉昊然。”
徐浩東很是意外,“不會吧?我說老常,你怎么與劉昊然搭上關系了?”
常達林笑道:“我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但從未說過話,是我們武裝部辦公室副主任英推薦的,英和劉昊然曾一起在海州市黨校學習,這次英被抽調參與棚戶區改造項目,聽說需要一個專職的辦公室副主任,就向我推薦了劉昊然,英說劉昊然完全有能力勝任專職辦公室副主任一職。”
徐浩東也笑了,“我對劉昊然很了解,他的能力當然沒有問題,而且他也擅長與群眾打交道。不過,老常你可別忘了,劉昊然的老婆向前書記郭濤行賄三十萬,劉昊然現在已被撤職,正在家反省,目前暫時還不宜啟用。”
“浩東,我就不叫你浩東書記了。”常達林道:“你這就有點扯淡了,劉昊然的老婆向前書記郭濤行賄三十萬,劉昊然事先并不知道,再說他已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還背著兩個大處分。他老婆也已被鄉衛生院開除,照我看來,劉昊然受到的懲罰已經夠了。你不能因為他曾是你的老部下而對他過于嚴苛,你這是自私,是愛惜你自己的羽毛,這對劉昊然不公平啊。”
徐浩東沉吟不語。
“浩東啊,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擔保,劉昊然要是出問題,我負全部責任。”
“好吧。”徐浩東終于點著頭道:“你去找組織部調人,干脆把劉昊然的關系調過來,但行政級別要定為副主任科員,算是降職使用,由你老常安排他的工作。另外,你替我帶八個字給他,知恥后勇,將功贖罪。”
常達林高高興興地走了。
第二個受到徐浩東“接見”的人,是市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姚啟明。
徐浩東盯著姚啟明不滿道:“老姚,你可真不夠意思,黨政聯席會議上極不情愿地投出贊成票,你這是公然向我示威啊。”
“這得怪你自己。”姚啟明委屈道:“是你對我不信任,我還怎么配合你工作?”
“說,為什么怪我?”
姚啟明道:“一方面,你明明知道我在公安局的日子不好過,可你卻不聞不管,連句表示支持我的話也沒有,這不說明你不信任我嗎?”
徐浩東笑了,“呵呵,我派胡宜生去你的公安局串門,而且連著兩個上午,那正是對你的無聲支持,此時無聲勝有聲嘛。”
“你少糊弄我。”姚啟明小聲道:“另一方面,你向我借槍干什么,你也不告訴我,這是對我這個公安局長最大的不信任。”
徐浩東又瞅著姚啟明,心說這公安局長還行,總算回過味來了,“老姚啊,我來云嶺市上任,是不是眾矢之的?”
“這還用說么。”
“我安全嗎?”
“你不安全嗎?”
“哼,我不安全,我很不安全。”徐浩東端著臉道:“反就是一場戰爭,一場要流血死人的戰爭,有的貪官要死,有的反貪者也可能會犧牲。老姚,我徐浩東是冐著生命危險來的。”
姚啟明點了點頭,“我懂,為了你的安全,海州市委書記張正陽親自向我做過交待。你來了之后,我還曾悄悄去過你家旁邊,如果有必要,我會派人去你家值守的。”
“那倒沒有必要。”徐浩東擺了擺手道:“不僅是你,就連你的手下我的好朋友李勤軍,也曾專門派人去我家值守,但我怕別人發現了笑話我,所以我把他也趕走了。”
姚啟明若有所悟道:“噢,李勤軍被撤職了,槍也不能帶了,所以你才借槍做自我保護措施?”
徐浩東笑道:“老話講,酒壯慫人膽,我徐浩東是槍壯慫人膽,可以吧。”
姚啟明瞥了徐浩東一眼,突然道:“你是不是盯上兩年前那個三一七案了?”
“哪個三一七案?”徐浩東不動聲色地反問。
“云嶺賓館那場火災引出的謀殺案。”
“不是,我日理萬機,我去關心一個陳年舊案干什么?”
姚啟明道:“一直以來,一直以來不斷有人向上面舉報,認為那是一個冤假錯案。”
徐浩東哦了一聲,“那你認為那是一個冤假錯案嗎?”
姚啟明的嘴角抽搐了兩下,“浩東,我主持公安局工作,我會認我管的案子是冤假錯案嗎?”
“這不就得了。”徐浩東道:“作為老同事,我的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見我幾時管過具體的事情?以前的我,主要是多管人少管事,現在當了一把手更得如此。我主要管的是幾套班子里的人,再通過班子里的人去管下面的人,然后通過管人達到管事的目的,這就是我當領導的風格。所以你說說,我會吃飽了撐著去管一個陳年舊案,我有這么笨嗎?我有精力嗎?”
“那倒也是。”姚啟明勉強笑了笑,“你就有名的甩手掌柜,喜歡動腦子,擅長指手劃腳,就象那個棚戶區改造項目,你只搞了開頭,辛苦干活的還是下面的人。”
“所以嘛。”徐浩東攤著雙手道:“如果有冤假錯案,那得由你老姚去查,如果我知道你們公安局有冤假錯案,我會逼著你老姚去查,就這么簡單,嗯?”
姚啟明心情有些好轉,“不過,你對公安工作不管不聞,我還是覺得你不夠信任我。”
徐浩東哈哈笑道:“老姚啊,現在人家都說我是掃帚星,我掃到哪個部門,哪個部門就貪官落馬,雞犬不寧,盤口鎮和城管局,你老姚想做哪一個?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掃到紀委去嗎?”
姚啟明心里打了個寒顫,起身告辭道:“好了,不說了,我還是回去自己掃吧。”
“哎,你還沒有向我道歉呢。”
“道歉?道什么歉?”
“呵呵,你在黨政聯席會議上勉強支持我,我不高興你的這個勉強。”
“奇了怪了,這也得道歉?”
“當然,因為你不講政治,因為你傷害了我對你的信任。”
“我不道歉,你會把我怎么樣?”
“哈哈,我會收拾你,我這個掃帚星就會把你公安局掃得雞飛狗跳。”
姚啟明跺了跺腳,“好吧,我向你道歉,下次開會我緊跟著你舉手。”
離開書記辦公室,姚啟明越想越不對勁,徐浩東話里有話,話里藏著玄機。
一定有問題,借槍一事,在姚啟明心里揮之不去。
徐浩東這時卻在自言自語,“姚啟明啊姚啟明,我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的了,希望你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啟明啟明,我啟發了你,希望你能明了其中玄機,不然的話,到時候我就幫不了你嘍。”
已到下班時間,徐浩東夾包出門,看到外間除了值班的張桐,還有市委副書記馮興貴和市委辦一科科長胡宜生。
馮興貴笑著解釋,是他把其他人趕走的,他讓他們明天再來匯報工作。
張桐下班走人,胡宜生搭徐浩東的破桑塔納,兼當司機,馮興貴也沒有私家車,自然也要蹭車。
破桑塔納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徐浩東瞟了馮興貴一眼,壞壞道:“老馮,我看你心情不錯,就給你個機會,請我和宜生吃飯吧。”
“哎哎,你耍流氓啊。”馮興貴嚷嚷道:“浩東,你在黨政聯席會議上與李繼國聯手欺負我,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卻倒打我一耙,你講不講理啊。”
徐浩東笑道:“現在都流行這一套,老馮你不知道嗎?”
馮興貴苦笑不已,“宜生,你說句公道話,這是不是流氓邏輯,是不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開車的胡宜生笑而不語,領導與領導說話,部下的最好選擇就是閉嘴。
馮興貴道:“浩東,現在有這么一個說法,說一個女人被弓雖女干,女人不應該反抗,而應該享受弓雖女干的過程。你的言行就是表明,你和李繼國聯手弓雖女干了我,還要我拍手叫好,還要請你吃飯,你這不是典型的流氓邏輯么。”
徐浩東裝傻,呵呵笑道:“什么叫弓雖女干?我聽不懂,宜生,成語詞典里有嗎?”
胡宜生笑著應道:“應該沒有吧。”
馮興貴氣道:“弓雖女干就是……就是兩個字,你把他們合并,你就懂了。”
徐浩東樂道:“喲,我好象聽懂了,不過我說老馮,你個老東西,你真與時俱進,人老心不老,你也太齷齪了吧。”
“去你的,我,我的齷齪是被你氣出來的。”
這時,破桑塔納突然停了下來。
前邊路口的樹蔭處,站著一男四女,正在吵吵著什么,而且吵得蠻兇的。看那樣子,是四個女的“圍攻”一個男的。
徐浩東楞住了。
因為那個男的正是市委辦秘書一科的張桐,而四個女孩里,其中的兩個正是市委辦秘書一科的孫儷和葉雅婷。
馮興貴咧著嘴樂了。
“浩東,秘書一科是你的后院,我看你的后院現在起火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