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槍響,姜海濤的身體定在了沙發上,白襯衣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洞,那洞里冐出一股鮮血,象箭似的飛飚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馮興貴的身上。
馮興貴又一次嚇呆了,仿佛是他中了槍似的,他的身體也定在了沙發上。
姜海濤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徐浩東不但有槍,而且還開了槍,打在了他的右胸膛上。
鮮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姜海濤低頭望著自己的傷口,他的手伸向了茶幾,茶幾上擱著他的兩把手槍。
砰,又是一聲槍響,姜海濤胸前又多了一個血洞,身體再次被定在了沙發上。
徐浩東還坐在辦公桌邊,但面色冷酷,凜冽的目光盯著沙發上的姜海濤。
擎在徐浩東手里的手槍,擱在辦公桌上,與辦公桌的桌面保持著平行,槍口冒煙,瞄著姜海濤。
老實說,徐浩東在右手伸進公文包的剎那,心臟緊張得差點停止了跳動。
這是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徐浩東不能錯過,他沒有絲毫猶豫,他抓住了那把姚啟明借給他的手槍,他先完成標準的握槍姿勢,再在左手的幫助下,打開保險,子彈上膛。
徐浩東還是打偏了,才三四米的距離,他不敢打頭,只想打姜海濤的心臟,可在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的手抖了一下,只打中了姜海濤的右胸膛。
但這也足以救自己的命了,而第二槍打得比較從容,也是打中了姜海濤的右胸膛,因為第一槍是想要命,第二槍想留活口。
徐浩東拿著槍終于站起身來。
突然,姜海濤的身體動了,雙手伸向茶幾企圖拿槍。
徐浩東毫不留情,再次扣動扳機,砰砰,這回是連著兩槍,都打在了姜海濤的身上。
姜海濤的身體晃了兩下,然后,慢慢地跌回沙發上,腦袋仰靠在沙發背上了。
那白色的襯衣上染紅了鮮血,象一幅燦爛殉麗的圖畫。
“老馮,別楞著了,開門喊人,打電話叫120。”
馮興貴醒過神來,應了一聲,急忙起身跑去開門。
徐浩東跑到姜海濤身邊,先拿走他的兩把手槍,再退后一步,拿著槍警惕地注視著姜海濤。
姜海濤還沒有死。
“徐,徐浩東,你,你太不講究,有槍……有槍也,也不說一聲,你,你違反,違反規定……規定,先,先口頭警告,再,再鳴槍……警,警告,然,然后再開,開,開槍……”
姜海濤又昏死了過去。
徐浩東狠踢姜海濤一腳,自言自語道:“姓姜的,你當我傻啊,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我要是窮講究的話,我的小命不就完蛋了嗎。”
一個多小時以后,東方露出魚肚白,天已漸漸的亮了。
書記辦公室恢復了干凈和明亮,垂死的姜海濤已被送往醫院,地板上的血跡也已清洗完畢,徐浩東和馮興貴也都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但徐浩東堅持留在這里辦公。
聞訊趕來的市領導有常務副市長李繼國、市委辦公室主任王偉明、市長助理吳俊奇、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孫洋、市委辦公室副主任胡宜生,他們已在市行政中心大樓待了整整一夜。
還有肖飛,和臨時負責市行政中心大樓安全檢查工作的市公安局網警大隊代理大隊長吳興涵。
先后趕來的還有姚啟明、郭炳軍、孫泰然、丁尚平和齊可軍五個人,他們正是徐浩東應姜海濤的“要求”,打了電話被召過來的。
這邊有驚無險,那邊電梯已經修好,五層以上被關閉的樓梯也重新打開。
地下停車場起火也是虛驚一場,原來那是姜海濤在聲東擊西,調開徐浩東身邊的肖飛。
但有一點讓大家高興不起來,就是在姜海濤潛入市行政中心大樓前,市行政中心大樓的錄像監控系統再次遭到破壞,這說明內鬼尚未肅清。
聯合復查組組長劉鎮國、副組長竇長安和于信杰三人,聽到徐浩東歷險的消息后,由海州市紀委書記許從良、云嶺市紀委書記沈騰和市委辦公室秘書一科科長李子健陪同,匆匆趕到了市行政中心大樓。
徐浩東為大家介紹,劉鎮國與竇長安和于信杰及許從良,與在場所有的人一一握手,包括姚啟明、郭炳軍、孫泰然、丁尚平和齊可軍五個人。
接著,劉鎮國再次與徐浩東和馮興貴握手,“同志們,我首先要向同志們表示衷心的感謝,因為正是你們的共同努力,包括姜海濤在內的目標人無一漏網,紫色行動取得了百分之百的勝利。”
小小的辦公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同志們,我相信多少年以后,你們一定還會記得剛剛過去的這一夜。三一七縱火謀殺案是個冤假錯案,這是法律的恥辱,是東江省公檢法系統的恥辱,也是你們云嶺市的恥辱,因為三一七縱火謀殺案畢竟發生在你們云嶺市。但是,從今以后,你們可以將這個包袱放下,你們可以驕傲地說,云嶺市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干干凈凈的。”
又是一陣掌聲。
劉鎮國擺了擺手,轉向徐浩東道:“在這里,我還要向徐浩東同志個人表示感謝,同時,我用一句老百姓的話祝賀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哈哈……”
在場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笑聲過后,徐浩東道:“劉書記,各位領導,實事求是地講,我和老馮最初都被嚇壞了,至少半分鐘后才回過神來,要不是我向姚局長借了一把槍隨身帶著,要不是姜海濤恰恰不知道我帶著槍,要不是我先拿話麻痹了姜海濤,不但我和老馮的小命都要玩完,可能這里還有一場血戰,連姚啟明、郭炳軍、孫泰然、丁尚平和齊可軍五個人都有危險,所以只能說是僥幸,頂多也就是死里逃生。”
劉鎮國笑道:“小徐啊,你是個網紅,今晚這場歷險,記者們肯定要炒作的,你可不能說你害怕了半分鐘,這要是說出去,有損你的英雄形象喲。”
又是一陣笑聲。
竇長安笑道:“小徐,你敢跟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神槍手玩心理戰,并且戰而勝之,實在是了不得,連電影電視都拍不出來,可惜啊,可惜我們只能聽聽卻看不到啊。”
徐浩東笑了笑,“各位領導,同志們,我的辦公室有我自己安裝的錄像監控,如果你們想看的話,我可以將剛才的遇險經歷,完整地奉獻給大家。”
劉鎮國道:“好,我們看看。”
徐浩東應了聲是,先將辦公桌上的平板電腦掉了個頭,再在手提電腦上操作起來。
不一會,平板電腦上開始播放錄像,姜海濤象鬼魅似的,推開門閃身而進,出現在視頻里……
錄像時頻長達二十二分鐘又三十七秒。
最后的鏡頭,是姜海濤昏死了過去,徐浩東狠踢姜海濤一腳,自言自語道:“姓姜的,你當我傻啊,你死我活的關鍵時刻,我要是窮講究的話,我的小命不就完蛋了嗎。”
劉鎮國看完視頻,又一次與徐浩東和馮興貴握手,“小徐,這個視頻要妥善保管,最好不要外泄。另外,你復制一份,我要帶回去給領導看。同志們,同志們,這叫什么?這就叫邪不壓正,我們的反腐道路漫長曲折,任重道遠,小徐和老馮兩位同志的經歷表明,我們的反腐肅貪一定會取得最終的勝利。”
在熱烈的掌聲中,劉鎮國帶頭離去。
直到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徐浩東和馮興貴。
“浩東,謝謝你。”
“謝什么,救你也是救我自己,用不著說謝。”
“畢竟是救命之恩,必須要謝,而且這只是第一謝。”
“老馮,難道還有第二謝?”
“當然,剛才你下手夠快的,姜海濤說我的那番話,被你給刪掉了。”
“哪番話?”
“就是,就是姜海濤說,‘馮興貴,你他娘的少來這一套,別把組織原則當成吐沫老掛在嘴邊。你跟閻大娘們在常委會里開夫妻店,那也叫組織原則?你當年把盤口鎮的婦聯主任摁在河邊搗鼓,那也叫組織原則?還有那一年,你跟你的女鄰居搞破鞋,那也叫組織原則?’”
“哈哈……老馮,我能讓你晚節不保嗎?我播放錄像的時候,是延時十秒鐘的,看到姜海濤說那番話時,我跳了過去,哈哈……”
徐浩東大笑不已。
馮興貴沒笑,只是連聲的道謝。
不過,徐浩東馬上換了一張笑臉,“呵呵……只是跳過但并沒有刪除,這也就是說,你和盤口鎮婦聯主任在河邊搗鼓,你跟你的女鄰居搞破鞋,都還在錄像里留著哦。”
“唉,總算讓你給抓著把柄了。”馮興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讓你知道也沒什么,我和盤口鎮婦聯主任的事,發生在三十年前,那時候我和她都還沒有結婚,這問題不大吧。至于我和女鄰居的事,那是在我妻子病故以后,女鄰居也是離了婚的單身婦女,這也不是問題吧。姜海濤那混蛋,情報工作做得太好,要是有文章可做,他早就給捅出去了。”
原來如此,徐浩東笑了,“那就算你再虛驚一場吧,老馮,說句實話,你剛才怕嗎?”
馮興貴道:“怕,怕得不得了,現在還在后怕,真要是死在分子的槍口下,雖然能評上烈士,但總覺得不太值啊。”
徐浩東點著頭道:“和你一樣,我也害怕極了,你五十三歲覺得不值,我才三十五歲,我就更不值了。”
馮興貴問道:“浩東,你還打算用這個辦公室嗎?”
徐浩東笑道:“必須的,我可不忌諱這個,就當姜海濤給咱們上了一課,當作反面教材,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咱們吧。”
天已大亮,又是一個新的工作日,馮興貴剛走,常務副市長李繼國和市長助理吳俊奇又上門而來,匯報市政府與那兩家日企和韓企談判的進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