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宮博物院,內廷西路西六宮西側,此前被國內媒體炒得沸沸洋洋最后卻安然無事的建福宮花園——全球最頂尖富豪的私人會所。說是全球最頂尖富豪的私人會所,但也不是有錢就能越得過那道看似不高的門檻。會所一共才印發了三張“甲字號”會員卡,其中標號為“乾坤”的甲級會員卡如今就在蔣家大少蔣青天的手中。蔣青天是誰?京城圈子里鮮有人不知。多少人眼巴巴地踮著腳尖想爬進這個圈子,費盡心機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圈子與圈子之間的森嚴等級,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根本無法身感同受。建福宮改私人會所的事兒,之前鬧得夠大吧,那些個媒體名人一時間恨不得個個兒拍案而起,無數謾罵,無數指責,可幾天的工夫就全部銷聲匿跡,這當中有沒有蔣家大少的影響力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據說這事兒還被人寫內參直接頂上天去了,可是坐在中南海里的老人家權當是小輩們玩的過家家游戲,只要不是違反大綱大紀的行為,這些打小在中南海會議室里耍潑撒嬌的孩子,老一輩的也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正午時分,建福宮花園的餐廳里傳來一陣密集的瓷器破碎聲,正在花園里修剪花草的園藝工人紛紛面面相覷,不過能被招到這里做園丁的,除了手藝到位外嘴巴要縫緊也是首要的,所以大家只是抬了抬頭,又繼續進行著各自手上的工作。
而此時,蔣青天坐在一張年紀估計可以當他祖宗的紅木制太師椅上,一雙手似乎恨不得將那扶手上的精致雕花直接扣下來,面色鐵青的看了一眼己摔得支離破碎的雍正青花海石榴貫耳瓶,似乎對這拿到收藏市場上足以讓眾多發燒友為之爭破腦袋的古董并不上心,很快將陰戾的眼神轉向剛剛前來報信的手下:“這么說,真可以確認她去了蘇州?”說話的時候,蔣青天握著扶手的雙臂微微發顫,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報信的手下也被蔣青山冰冷而暴戾的眼神盯得渾身發毛,當下嗓子眼兒有些犯堵:“有……有……有人親眼看到她進了秦家的別墅,還有就是……”這位來報信的不是沒有見過蔣家大少的手段,后面的內容他真不知道會不會觸了蔣少爺的逆鱗,想講又怕殃及自身的想法讓他欲言又止。
“往下說!”蔣家大少狠狠地瞪了他一點,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平舒了幾口氣,臉色才漸緩,“你說吧,我還不至于拿你當出氣筒。”
“是,蔣少。蘇州那邊的人也確認了她住進去的別墅,正是那姓李的住的地兒。今兒一早還傳來段視頻,說是今兒早上趁他們晨練時偷拍的,您瞧著要不要……”
蔣青天顫抖著深吸一口氣,微微閉眼,吐出一口濁氣,故作平靜道:“拿來我瞅瞅。”
拍的人技術不錯,估計沒少干這類爬墻臥底偷拍的勾當,畫面上亭臺樓閣小池曲橋,又碰上秋高氣爽漫天碧藍,好一幅郎才女貌的畫卷。蔣青天鐵青著臉看到最后,直到看到早該成為自己枕邊人的女子才終于怒極將那只平板電腦直接在硬紅木桌上拍支離破碎:“奪妻之恨,此生不報,妄為蔣家血性男兒!欺我蔣家無人?哼!好!好!好!”蔣青天怒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而后,卻變臉突然平靜下來,眼皮也不抬:“這事兒你辦得不錯,繼續給我盯著蘇州那邊。”
“蔣少,還有件事兒,傳信來的人也只是隨口一說,也不要能不能當真。”
“說。”蔣青天又恢復了那幅不喜不悲的高深模樣,這一點,得自那位與秦孤鶴斗了大半輩子的蔣家老太爺的真傳。
“蘇州那邊負責盯梢的人還傳來一個消息,秦家這些日子安排了不少好手,據說看樣子都是入過伍當過兵的,前陣子沒覺得有異,所以那邊也沒把這消息傳來,可是今兒一早,秦家的別墅小區里又來了差不多十幾號人,所以懷疑秦家是不是跟哪方勢力起了沖突,蔣少,您看這事兒是不是要知蔣老一聲?”蔣家和秦家兩位老泰山的君子之爭在京城里并不算什么秘聞,所以下面的人對這件事兒才會小心謹慎左右核實后才報上來,加上眼前這個叫夷武的男人原先還是蔣家老爺子的警衛員,比普通人更能接觸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蔣青天沉思了片刻,搖頭道:“老爺子用的是懷柔的上上策,秦家想的卻是姑息養禍之策,說起來都想兵不血刃玩君子之爭,不過斗了這么些年,除了秦孤鶴以退為近遁走江南外,其余并不能看出高下。還是先不要告訴老爺子的好,夷武,你要辛苦跑一趟江南了,去調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兒。”蔣青天突然冷哼一聲,“要是秦家這回真落井了,我倒真不介意在背后扔些石頭,至少要保證秦家成不了他的后盾。哼,沒了秦家,我倒真不信,薄家兄弟會為你拼命不成?蔡桃夭啊蔡桃夭,從小到大,你都認為自己眼光奇準,不知道哪天我將那李云道踩在腳下時,你會不會親自來為他求饒呢?哈哈哈……”
夷武不動聲色地看著地面,根本不敢去看這位情緒起伏波動頗大的蔣家大少,只是此時倒真對那位前段時間在北方道上被傳得沸沸洋洋的李云道起了幾份敬佩之心,赤手空拳來北京,挑翻了蔣家公子不說,還讓蔣青山吃了悶虧后連屁都沒放一個,任他在建福宮頂級會所里張牙舞豬啊,估計就算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想跑去江南跟人家實打實地干上一場。
夷武原是蔣家老爺子身邊的貼身警衛員,陰差陽錯之下,被蔣青天要來當了跑腿的,雖然收入一分不差,待遇只會比之前好,可是懷著一腔報國熱血的夷武卻是打心眼里鄙視這個被北京城稱為天之驕子的蔣家男人,拋開飛揚跋扈不說,單是那份氣量,蔣青天在夷武眼中就不是做大事的人。原先跟著蔣老時還算是有幾份榮耀,畢竟是元勛級別的老人,當他的警衛員不丟人,可是偏偏蔣青天相中了他。在蔣青天身邊做事,只有遠近親疏之分,沒有是非黑白對錯的說法,所以堂堂校級軍官被一個小自己十年的紈绔吆來喝去,這不僅僅是對他軍人理想的一種打擊,更是對他的人格侮辱。可是,一個沒有勢力沒有背景的校級警衛員能如何?
上天要滅亡一個人,必先使其瘋狂。看著猙獰著目光瘋狂大笑的蔣青天,夷武突然間想到這句至理名言。“唉,還是先跑趟江南吧,跑完這趟回來,就是要打申請退伍的時候了,到時候不管什么蔣秦兩家的紛爭,什么奪妻之恨,都統統與我無關,我還是回西南高原上的小山村,好好兒當我的寨軍統領去。”夷武是苗家人,當兵時已經是寨子里少有的好手,一身武藝在山里所向無敵,入了伍,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已經被成都軍區某部特種大隊當作種子選手前培養,可是卻在這時被下來視察的蔣家老泰山相中,卻不曾想走上了如今這條路,與其違心地在這兒做些為虎作倀的勾當,還不如回寨子里斗斗馬幫來得踏實。
蔣青天又跟夷武吩咐了一些細節,這才讓他退去。夷武出門時,正好碰到蔣青天的兩個保鏢,相互點頭微笑,有距離,卻不算分份。
目前夷武的背影消失,李國番和林于軾幾乎同時道:“蔣少,江南有機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