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了一份紙制合同,高煦照著上面的援助號碼撥過去。接聽的是機器人。
機器人女聲道:“已識別您的號碼賬戶,請說話。”高煦道:“有人工服務嗎?”對面道:“語音識別成功,劉剛先生,請稍后。”
等了一會兒,一個男的在那邊說話:“劉哥,遇到什么麻煩了?我是法律顧問小王。”
高煦道:“我有個朋友是安南國人,申請簽證、沒通過審核,自己偷渡過來了。更不幸的是,她被邊境的無人機查到,現在被抓到了入境管理分局。”
對面沉默了一小會兒,顧問小王的聲音道:“劉哥是想幫朋友?”
高煦的腦子里浮現出阮玲的形象,覺得她心底不算壞,就是個普通的姑娘。他便答道:“是的,不然她被遣送回去,后果有點嚴重,長遠看還影響就業之類的事。”
他說罷擔心保險的受益人問題,又加了一句,“這事我也有責任。”
小王便道:“案件概要,我已了解。是這樣的,我們有兩種援助方式,一種是提供全程咨詢和建議,另一種是專人陪同,并負責協助收集證據等事務。第二種的話,劉哥明年再交保險,費用會大幅上漲。”
這個說法讓高煦想起了車險,好像有點相似,都是為了節約成本。
高煦問道:“咱們這事麻煩嗎?”
小王道:“我的建議是,我們先在線上提供建議和方案,劉哥自己去跑跑。如果這樣解決不了,您再要求第二種援助。”
高煦道:“行。”
小王道:“您把事情經過再說一遍。說詳細一些,不要放過細節。”
于是高煦在電話里談了一陣,包括之前與阮玲在電話里的話、也大致轉述了。
很快小王提供了一套方案:“劉哥這事,我們思路是、您把違法的主責盡量攬下來。其中關鍵點,您要主動承認教唆阮玲偷渡的事實,要求承擔主責;并抗議入境管理分局不經任何調查、隨意否定阮玲申請的入境理由。
一旦公家采信你的說詞,那么劉哥就觸犯了《大明邊境治安法令》第二章第十五條,教唆、協助外國人非法入境,但沒有收取錢財。
不過您不用太擔心,大明國民違反這種法令、處罰很輕,如果交納罰金積極,一般連官鋪也不用進。
但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并不是接受處罰,而是請求與公家和解。
我國法律針對普通國民,重點懲戒的是違反《大明刑律》的人,相關監督和執法部門也很嚴格。但是對于違反各種法令、且沒有其他苦主告狀的案件,則有彈性空間;按照以往大量案件的結果分析,相對來說、各部門處理這種案件也會比較松活。
這時候您態度良好一點,向入境管理分局的人求情,并請求和解。那和解可能性是很高的。
因為他們并不愿意看到,您去都察院網站、或是當地議會議員那里,投訴他們玩忽職守。雖然投訴了影響也不大、這玩意還得看數量,但管理局的人沒必要和劉哥過不去。”
高煦問道:“和解會怎樣?”
小王道:“采用您是主責的判定,您自愿繳納和解金,那么阮玲就是次責。既然是和解,就是雙方可以適當談談。
劉哥那時要求不遣送阮玲,而以補辦簽證、擔保阮玲限期出境的形式善后;并叫阮玲接受罰金,承擔次責。這樣一來,卷宗數據與視頻上傳按察司,就完事了。”
高煦又問:“萬一阮玲沒有限期出境怎么辦?”
小王道:“那劉哥還得被罰款,阮玲以后想合法入境、也幾乎不可能了。”
他頓了頓又道:“劉哥先試試這個思路,不行的話我們派人過來,走另一條路子。總之辦法不止一個。”
這個顧問說得有點復雜,不過高煦還是差不多明白了。意思就是,只要有大明國民站出來,為阮玲申辯、并愿意出錢;那么事情復雜一點,卻總會有彎彎繞繞的小道可以走過去。
高煦道:“非常感謝王顧問,那我先去試試。”
小王道:“行,劉哥不用客氣,我們都是站在客戶的立場上想辦法,而且比去法律事務所花錢、劃算多了。這事我接手,一會給您發號碼過去,隨時聯系。”
高煦掛掉電話,若有所思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便淡定地拿起手機上網,先看了一下最近前往當地的飛機時刻表。接著他才打了阮玲的電話。
“我今天中午午時的樣子到,玲妹稍安勿躁,等我吧。”高煦道。
“阿剛哥,我……”阮玲的聲音傳來。
高煦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了,咱們先少說話,回頭見面再說。”
他掛掉電話,換了身衣服、拿上錢包證件就趕緊出發了。取了車,他便徑直設置到蘇州機場。國內的公共停車場收費還是有點貴,不過這次來回的時間短,不至于像上次一停就是一個月。
抵達阮玲所在的城市機場,高煦趕著去入境管理分局,到地方正好十一點半過稍許。
工作員帶著高煦見了阮玲,然后高煦就按照顧問給出的套路、開始談。
高煦還臨場發揮,想起給阮玲買的新手機,問她要收據和保修卡,上面有高煦購物的簽字。以此佐證高煦與阮玲的戀愛關系。他的態度非常好,承認犯法積極,一口一個警官、讓處理事情的工作員很受用。
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完全按照王顧問的思路在發展,高煦當場痛快地繳納了總共約一千五百圓罰金,然后就領人走了。
阮玲總算擺脫了大麻煩,管理分局給她補辦了簽證,限期一月滯留時間,并要高煦保證她從合法途徑出境。
甚至走的時候,工作員還親自送高煦到門口,對他挺好。
姓楊的工作員是個中年男人,送到門口,看了一眼阮玲身邊的大包小包,對高煦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看人家小姑娘多可憐,咱們漢人呢,在外面要守信,不要胡搞。”
高煦毫不爭辯,直接點頭道:“楊警官說得是,以后我一定注意。都是我的錯。”
旁邊的阮玲聽到這里,頓時抬頭呆呆地看著高煦。她的臉漸漸變紅,右手在左手臂上捏來捏去,一副做錯了事的小孩似的。
他說罷道
別楊警官,擰起最大的一個口袋叫阮玲一起走。
離開了大門口,阮玲才小聲道:“阿剛哥為我花那么多錢,我一定會做工還你。”
高煦道:“算了罷,你在可別去做工,違法的。我可是簽了擔保。”
這姑娘之前不知向誰學的套路、想讓高煦花錢;這回可好,確實讓高煦花錢了,但她也沒得到,全便宜了公家。
過了一會兒,阮玲的聲音又道:“阿剛哥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高煦道:“我也不想啊,不然能怎么辦?咱們相識一場,我花點錢而已,你以后人生還長。”
阮玲道:“好像長輩訓話。”
高煦:“……”
倆人走到了公路邊,高煦把大口袋放在地上,左右看了兩眼。他回頭道:“你啥時候回國,身上還有錢嗎?”
阮玲欲言又止,終于一聲不吭。
高煦低頭看了一眼手邊大包,又看她擰的兩個包,忍不住問道:“你都帶了些什么,搬家呢?”
阮玲怯生生地說道:“穿的用的吃的,不帶什么都要花錢買。”
高煦對這場景、忽然之間感到有點熟悉,仿佛曾經經歷過。他的心微微一酸,嘆了口氣道:“來都來了,玩一陣子再走罷。你可別再犯傻,不要非法滯留,也別去找工作,不然我還得損失錢。”
阮玲頓時笑了,高興道:“我給阿剛哥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當是為你做工還錢。”
高煦道:“算了,你怎么也算是客。”
他拿起手機道:“這地方連出租車也沒看到,我上網叫個車去機場,今天下午還有航班。”
過了一會兒,阮玲的聲音又道:“以前我以為,對別人低頭認錯是軟弱的樣子。”
高煦心不在焉地隨口道:“難道不是嗎?”
阮玲小聲道:“可今天阿剛哥一直認錯,受了冤枉也默默承受著,我反而覺得你好高大。你每認錯一次,我就心疼一次。都是些沒有的事,他們全怪你身上,你就不生氣嗎?”
高煦心道:事情得看后果,既然沒有啥后果、干嘛在乎?再說這也不是沒辦法嗎,要是以前、一句話公家還得恭恭敬敬地送人到面前來。
但他忽然想起、小婉一直說他老氣橫秋。大概人太嚴肅了,就顯老?
于是高煦琢磨了片刻,便嬉笑道:“我不高大,難道長得矮?”
果然阮玲“嗤”地一聲笑出聲來,伸手在他膀子上輕輕打了一拳。
等約到的車到了,倆人便坐車去機場。他們在機場又耽擱了好一陣,因為阮玲的行李過儀器時,機器不斷在響。
當一瓶散裝的不知什么油、一只大鐵盆被拿出來時,連高煦也怔住了。旁邊的女工作人員,則用復雜的眼光打量著一身人模狗樣整齊著裝的高煦,又對旁邊衣著風格十分奇葩老土的阮玲、看了好幾次。也不知道工作人員怎么想的,會不會認為高煦是人販子?
最后只能舍棄掉好些家當,倆人才順利進入了候機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