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誰沒親人,誰沒朋友,身處廢墟,不遠處是臭氣沖天的尸體,在遠一些的地方是救援挖掘現場,隨時醫護人員都要跟隨救援人員進入到廢墟下,對發現的傷者進行救治,隨時都會出現二次塌方把他們埋在下邊,在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在也看不到他們的親人朋友,死亡距離他們是如此之近。
壓抑、恐懼、思念這些情緒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在聽到張春靜壓抑的哭聲,更是讓所有人情緒低落起來,有些人很快情緒由低落轉變為憤憤不平,他們當了這么多年的醫生何曾被患者真正的理解過?他們經歷了太多的誤解、不信任,看病難怪他們,看病貴還是怪他們,拿藥品回扣老百姓在背后戳他們的脊梁骨罵娘,可這一切真的都怪醫生嗎?
華夏是個人口眾多的大國,這么大的國家醫療資源不但緊張,并且分配不均,最終導致了看病難的問題,這是國家政策調配的問題,跟醫生有什么關系?
看病貴更是跟醫生沒一毛錢的關系,所有手術費、藥品的價格等等全部是物價局定的價,醫生是沒有任何權利規定診療過程所有付費項目的價格的。
在說藥品回扣這事,想杜絕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不難的是國家提高醫生的待遇,讓他們的付出跟收獲成正,在統一調配藥品,出臺相應的政策嚴懲醫生收藥品回扣,藥品回扣的事能杜絕,沒有那個醫生得到了應有的待遇以及社會地位,還會去拿藥品回扣這些錢,這得不償失,犯不為這點錢毀了自己的前程,砸了自己的飯碗。
說難的是,最近幾十年內是別想杜絕藥品回扣的,這不光牽涉到醫生的收入,還牽涉到一層層龐大而復雜的利益,身在這個利益的人,是不會允許藥品回扣的消失的,因為這會大大損害他們的利益。
這個巨大的利益存在已久,想一舉鏟除,簡直是難加難。
這個利益不消失,醫生的待遇還是那樣,付出跟收獲不成正,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拿藥品回扣。
但是這些是醫生明白,老百姓那里明白,那里理解,那里會體諒?在媒體的引導下,他們只會把矛頭對準醫生,破口大罵。
在華夏醫生是最沒有尊嚴的職業之一,長期處在這樣環境的醫生心怎么可能沒有怨氣,并且心的怨氣越來越大,幾乎快到了頂點。
因為張靜初壓抑的哭聲,讓大家想到了這些,怨氣在這時候已經有爆發的趨勢,幾乎所有的人都在想,我憑什么去冒著生命危險去救這些不理解我、埋怨我、侮辱我的人,憑什么?因為我們是醫生嗎?
醫生該平時被患者質疑、辱罵、甚至是毆打,還要做到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旦出現什么災情、疫情,醫生還要拋兒棄子冒著生命危險來救這些人,憑什么?
米子軒察覺到了大家情緒的不對勁,他突然擲地有聲道:“我知道你們現在怨氣很大,但是看看自己身那件白大衣,想想你們醫學院畢業的時候所宣的誓言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篝火,腦海忍不住響起他們畢業時對著白求恩像所宣讀的誓言,一切的一切好像發生在昨天,可又好像發生的很久、很久以前。
米子軒長長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盒皺巴巴的煙抻出一只點燃,仰起頭看著漆黑的夜空道:“沒什么生命更重要,沒有什么挽救生命更崇高!”
卓偉林等人聽到這句話側過頭看著米子軒,仔細的品味著這句話,他們很想相信這么富有生命哲理的話,會出自這么一個年輕醫生之口,但是此時米子軒的眼神卻充滿了滄桑,這眼神仿佛讓他變成了一個飽經人間滄桑,看盡人間繁華的老者一般。
米子軒把煙丟給卓偉林道:“給會抽煙的發發,最后一盒了,省著點抽。”
所有在場的男醫生都拿了一跟,不管會抽不會抽全部點燃,很快咳嗽聲響起,他們都需要一根煙來讓自己冷靜下來,平復心剛剛燃起的巨大怨氣。
卓偉林看著米子軒道:“主任,你害怕嗎?”
米子軒苦笑一聲道:“怎么可能不害怕,我最怕進廢墟下邊,我怕把我砸在里邊在也出不來了,在也見不到的老婆孩子了。”說到這米子軒看了一眼桑雪的小腹,那里邊有個跟他血脈相連的小生命。
桑雪似乎察覺到了米子軒的眼神,但并沒跟以前似的狠狠瞪回來,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篝火,想著米子軒剛說的那句話。
米子軒的話再次勾起大家的愁緒,現場又陷入了沉默。
在這時候傳來狗叫的聲音,卓偉林側過頭突然喊道:“小Q,小Q。”
很快一個年輕的搜求隊員牽著一條搜救犬走了過來,除了米子軒外,所有人都跟這一人一狗很熟悉,紛紛沖他們打招呼。
卓偉林給米子軒介紹道:“主任這是救援隊的袁立,你喊他小袁行,這是搜救犬小Q。”說到這他伸手指了指蹲在袁立身邊的一條德國牧羊犬,這狗眼睛很亮,亮得好像是天生的星星一般,它似乎聽懂了卓偉林的話,沖他叫了一聲。
袁立跟小Q的到來大大的緩解了大家的愁緒,現場也終于熱鬧起來。
米子軒把手里吃剩下的罐頭遞給小Q道:“吃吧。”
小Q并沒有立刻吃,而是看向袁立,等著主任的允許,袁立拍拍它的頭道:“吃吧。”小Q這才吃,這是一條訓練有素的搜救犬。
米子軒看了看袁立,袁立臉臟兮兮的,有著憨厚的笑容,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他沖米子軒笑笑道:“你好米主任,我早聽說過你的大名了,沒想到您這么大的專家還親自來一線救援啊。”
米子軒苦笑道:“我算什么專家,苦兮兮的一個小大夫而已。”說到這米子軒問道:“小袁下邊還埋有多少人,這是米子軒最關心的。”
袁立臉色一下凝重起來,嘆口氣道:“從熱成像儀來看人數最少在三百到四百之間,但真正能救出來的……”
說到這袁立不說了,救災進行到現在,容易救出來的都救出來了,剩下的都是非常不好救援被深埋在下邊的人,難度太大,又過去了這么長時間,這三四百人最終能得救的人數不會太多,甚至可能不會超過一百人。
米子軒嘆口氣陷入了沉默了,旁邊的小Q已經把罐頭都吃了,還有一些人剩了一些吃的也都給了小Q,現在救災物資還沒大批送進來,人跟狗都是卻吃少喝的,小Q這陣子一直在忙著救人,也沒怎么吃東西,這點大家都是知道的,在大家看來小Q不是一條狗,而是他們的戰友、伙伴。
十多分鐘后一個救援隊員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還不等到近前道:“袁立你怎么在這?快A區那邊挖掘工作有了突破,趕緊帶著小Q。”
袁立蹭的站起來,沖米子軒等人道:“各位大夫,你們先休息,我去忙了。”說完帶著小Q跑了。
米子軒站了起來向袁立離開的方向看去,突然道:“準備相應的醫療設備、藥品跟我,我估計咱們要跟著下去。”
挖掘工作取得了突破的意思是大塊的混凝土、水泥塊這些東西被移走,接下來要用搜救犬以及熱成像儀尋找下邊的幸存者,一旦找到米子軒要帶人從縫隙鉆進去檢查幸存者的傷勢,對他們進行簡單的救治,讓他們能堅持得更久一些,這個活是很危險的,下去后,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坍塌把他們砸在下邊。
很快米子軒帶著人來到了救援現場,大型的挖掘設備此時已經停了,救援隊正帶著搜救犬以及探尋幸存者的設備在廢墟進行搜救。
米子軒等人一臉凝重神色的看著廢墟忙碌的救援隊員,夜色下,這里燈火通明,但每一個人都面色凝重。
又過了七八分鐘這樣小Q突然大聲叫了起來,然后用兩條前爪用力的扒著面前的斷磚碎瓦,顯然是下邊有人。
袁立喊來幾個人合力把水泥塊、斷磚這些東西搬開一部分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洞口,袁立沖著下邊喊道:“有人嗎?”
一個虛弱的女聲傳來:“救我,救我。”
袁立立刻大喊道:“這里有人快來。”
救援隊立刻拿著器械走過去開始挖掘作業,很快洞口被擴大不少,可以容一個人進去,但挖掘作業卻停下了下來,因為在挖下去肯定要出現坍塌把幸存者砸死。
卓偉林根本不用救援隊喊他立刻要拿著急救箱進去,他要去檢查幸存者的傷勢,給她葡萄糖以及相應的藥品讓她能堅持的更久一些。
米子軒一把拉住卓偉林道:“我去吧,這幾天你累壞了。”
米子軒說的沒錯,卓偉林打災情一發現來到了現場,沒日沒夜的救援傷者,身體早已經到達了極限,在硬挺著下去是要出事的。